“你不相信是吗?那你大可试试。你才注射了一次,毒瘾尚没那么剧烈,我就跟你打个赌,看看这一次的瘾,够不够你乖乖告诉我你的银行卡密码。”
他笑得恶劣,重新在轮椅中坐定,一下一下地晃荡着腿。
信祁看着面前的男人,再次低下了头。
撇开被踹的那一脚不谈,身体早就开始出现反应,今天的他格外疲惫,浑身的肌肉都酸痛不已,情绪也极不稳定,就像头顶那盏胆小过头的白炽灯,一点微小的风吹草动都足以惊扰到他。
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整整一天,本就伤痛的腿像要断了,只有昨天毒品生效的时候他感觉不到疼,浑身都轻飘飘的,像踩在云里。
他知道海洛因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如果说正常人都不可能抵抗它的诱惑,那么他更不能。他无比清楚自己会比其他人更容易上瘾,现在他已经开始怀念那种于他来说分外难得的欣快感。
他咬住下唇,想把那欲`望克制下去,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越想忘记,就越会去想。心脏跳得越来越快,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开始不停地吞咽口水。
雨已经过去,天气只会比之前热得更快。分明是夏天,他却冷得浑身发抖。
厉行并不着急,只稳稳地坐着,表上的分针走过半圈。信祁的反应按着他的心意进行,他知道对方在什么时候会处于濒临崩溃的边缘,所以他除了等待,什么都不需要做。
他并不愧疚,就像信祁也不愧疚跟着信博仁。他们谁都欠谁的,可谁都没打算还。
厉行手里拿着一支针管,针管里有一段液体。信祁努力低下头不去看他,但意志力根本战胜不了欲`望,他直勾勾地盯着那支针管吞咽口水,就像狗听见了进食的铃铛。
“银行卡密码。”厉行忽然开了口。
针尖反射着白炽灯的光,好像镀上一层冰冷的诱惑。
“银行卡密码。”他又重复了一遍,两腿交换了一下位置。
喉结滑动,信祁终于颤着嗓子开了口,报出一串数字。
“很好。”厉行嘴角上扬,“那么回答我第二个问题,答对了就给你奖励——证据在哪?”
信祁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留下来。他并不想流泪,那也是毒品的功劳。
“我不知道。”
厉行眉心一拧:“再给你一次机会。”
信祁将视线从针管移到他身上,几乎将牙根咬碎。他浑身剧烈地颤抖,双手用力压低,手铐一点点嵌进皮肉里,将伤口二次割裂,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粘稠的血顺着胳膊流淌下来,厉行猛地起身,一把捉住他手腕:“你疯了!”
“封逸远,”信祁嘴唇颤抖地抽了口气,依然叫了那个触及底线的名字,“你杀了我,折磨我,我都可以忍。唯独一点,你如果硬要问出那东西的下落,我只能回答你——无、可、奉、告。”
也许是毒瘾带来的痛楚太过强烈,也许是情绪太过激动,他生从牙缝里挤出那几个字,便毫无征兆地呛咳起来。他痛苦地想要弓身,咳嗽转眼间变成了抑制不住的咳喘,从喉咙一直钻进气管,再深入肺叶。他胸`脯不断起伏,胸腔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哮鸣音,急促得让人以为他就要背过气去。
“什么时候犯病不好,偏偏要现在!”
厉行咒骂了一句,从兜里掏出一罐哮喘喷雾,扳过信祁的下巴,把喷头塞到他嘴里。药物随着呼吸抵达肺部,气喘慢慢平息下来,信祁满头冷汗地闭着眼,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了。
“枉我以前那么信任你,你对我从来没有一句实话。每次都骗我说你感冒了,不喝酒也骗我说你酒精过敏,我那时也真傻,居然信你。”
他自嘲地笑了笑,拿钥匙打开手铐,信祁便直挺挺地栽倒下来。厉行将他扶住,盯着他苍白的面容和被汗水打湿的睫毛,一黑一白的对比下,显得整个人格外脆弱。
仓库里重新安静下来,排风扇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空气变得有些憋闷。信祁的呼吸声被回音拢得更加粗重,一声叹息在这声音里悄悄地散了。
厉行就以这个姿势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将人扛起,空着的手拖着轮椅大步走出仓库。他把信祁放到了那排平房的左数第二间,左侧是他自己的屋子,仅一墙之隔。这间屋子一样是十平米,门窗床空调,桌子的地方停上了他的轮椅。
他帮信祁脱了衣服,让他倚在床头,枕头放在他身后垫着。瞟一眼他已经跪出淤血的膝盖,再瞄向他被手铐割伤的手腕,默不作声地找来医药箱给他上药包扎。
做完这些,他把哮喘喷雾扔在他枕边,锁门离开。
刚一出门便碰上魏成,这厮换了身利索的打扮,人模狗样的,显然昨晚的雨夜度过得不错。厉行随口问道:“回来了。约会约得好吗?”
魏成一挠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厉行也没继续顺下去的意思,把一张银行卡递给他,并告诉了从信祁口中套出来的密码:“去给夏东升,把东西换回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哎。”魏成并未因才回来就被差遣而显露出任何不满,认认真真地揣起银行卡,什么也没多问便离开了。
厉行沉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注视了好一会儿,才从兜里磕出颗烟,自己给自己点上。如果观察得细了,可以发现他的手指在微微地颤抖。
思绪随着那烟雾,一并飘回了五年前。
二十岁的封逸远探头探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