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尸还能动弹,小狐狸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白华脸色一变就要上前,刚走了一步,棺材底下爆出一团黑墨,苏闻怀抱着一名白衣女子从一团漆黑里现身。
他直接跪在了白华面前,垂着头一言不发。
白华一把捞起黎澄抱在怀里后退几步,平静的表情下却压着无措。她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苏闻,当年苏晋兵败,她大可以杀了苏闻,但她没有,在她和垣洲的默许下,带兵的神将放过了苏闻。这个男人夺走了她最心爱的妹妹,同时也是整个青丘的恩人。
白华一手搂着黎澄,一手头痛地按了按眉心,无论是作为青丘之主还是单纯的只作为白凝的姐姐,她和苏闻的之间恩怨都不是能算清的账。
“你……”
苏闻忍了又忍,才没当着白华的面做出失礼的举动。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碰一碰黎澄,那具躯壳里装着他最爱人的灵魂。他低头,怀中人熟睡的容颜映入眼帘,苏闻垂着眼睛道:“帝君,我有一事相求。”
白华一边给黎澄渡着灵气,一边道:“你说。”她挪开一步,不受苏闻的大礼。
苏闻却固执地转向她,“当初缓缓身死后,季云斟偷入魔宫取走了镜子的碎片和我哥哥的身体,作血池以养护,就镇于此阵法之下。她想利用我哥哥的身体做成听从她指令的傀儡尸,重复当年六界混战的局面。血池养护至今已经无法毁坏,只能净化,需要血亲镇于血池中心才能压住暴动的傀儡尸。”
他望了眼祭坛,目光穿过层层阵法,落在翻滚的血池中,用他兄长的身体做成的傀儡尸就躺在血池中央,挥舞手脚试图挣脱血池的束缚。收回目光,苏闻道:“我只求帝君一件事,待到五十年之后,血池清净,请帝君亲手杀了我。”
白华摇摇头,“我就当你死了。”
苏闻舍五十年镇压血池是为了还苏晋的债,苏晋为了给苏闻延续寿命杀人无数,最终让苏闻和苏晋自己一样成了游离在六界之外的生灵,虽然苏闻当时并不知情,但得到“好处”的还是苏闻,因由他起,果由他偿,这个债当然要他来还。
白华道:“我相信明兮和缓缓都希望你好好活着,至此六界之大,不再相见。”
苏闻没有坚持,小心将怀里的肉身放在祭坛干净的地面上,一步步走回漆黑的漩涡,到最后一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黎澄,乍然而出的墨光却吞没了他的视线。
翻滚不歇,滚烫如岩浆的血池在苏闻落入的片刻内就安静下来,傀儡尸撞击着四面的嘶吼声也渐渐停下来,苏闻趟过血池,握住了傀儡尸的手。他的身上已经割开了一道道口子,鲜血一股股地注入血池,血池中的鲜血又从伤口倒流如他身体,如此反复,全然是一种折磨。
这样才好,他在地下酒窖蛰伏的那些岁月根本算不上赎罪,唯有用绝对的痛苦,才能稍稍偿还他和兄长那些年做下的罪孽。苏闻看着傀儡尸和哥哥一般无二的面容,缓缓露出一个笑容——种因得果,各有圆满,他也好,哥哥也好,最后都得到了自己该有的下场。而缓缓,也终将回到越垣洲的身边。
自血池平静之后,漫上天的乌云缓缓消散,隐现的雷光也彻底消失了。
白华亲了亲怀中小狐狸的额头,妹妹的魂魄就沉睡在明兮的身体里。她的小狐狸带回了她丢失已久的珍宝,白华小心护着明兮,一遍又一遍地梳理他身体里乱窜的灵力。
牧瑟余光瞥见散落了一地的铜镜碎片,招了招手,一块碎片落入他手心。牧瑟翻看了半天,确定这面破碎的镜子正是当年魔宫里那块镜子的边角料做成的,所以才能制成厉害的幻境将白凝困了几千年。
牧瑟松开手,碎片从他手上跌落,半空中化成了一缕黑烟,地面上块块碎片也随之化成黑烟袅袅散了。
找回了万般疼爱的妹妹,白华也不想管其他事了。她转身就要走,忽然想起张一岚还呆在角落里呢,转过身来道:“你怎么办?”
张一岚一身伤口,失血过多导致头晕,听到白华说话一时居然反应不过来,愣了半天才道:“呃……我也不知道。”
白华微微垂眸,“带上这些人,我送你们到琅嬛洞天。”天道偏爱人界,之所以百般阻挠她杀季云斟不是为了保住季云斟,而是用季云斟做引子把人界修士中心思不正迫害苍生的那一帮连根拔起。
虽然大费周章,倒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既然如此,她也不好把张一岚和这堆白色“证据”就这么丢在这里。
张一岚惊喜道:“多谢帝君!”他伤得不轻,这鬼地方又没有信号,真放着他不管,他可能就交代在这儿了!这位帝君愿意带他回平津再好不过!迟疑一下,张一岚道:“黎澄他……”
白华道:“无妨,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你们此番费了不少功夫才拿回这几个人,回去可千万审清楚问明白了。”她狐眸往下一瞥,略过瑟瑟发抖的白大褂,不咸不淡地叮嘱了一句。否则对不起明兮受的苦。
张一岚心中微凛,正色道:“是。”
白华腾出一只手,当空画了个圆,吞吐的白光淹没墓室,张一岚被白光笼罩的瞬间回头看了眼墓室,只见硕大的符文于半空中降下,嗡鸣声中落于祭坛之上,顷刻间消失不见,而祭坛的不祥气息却完全消失了。
张一岚暗道:不愧是帝君,献祭了不知多少生灵的祭坛轻描淡写说封就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