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早就端着汤药回来了,我站在门口,将萦笙的胡话都听进去了——她其实说的都是真心话,她若想嫁的是我,确实可以照顾大人一辈子。
只是,这世间如何容得下我跟萦笙的这种感情?世人又如何懂我跟萦笙的这份情深呢?
我轻轻一叹,低头端着汤药跨入了房间。
大人看见我进来,连忙从我手中拿过了汤药,笑道:“今日我来喂笙儿,”说着,颇有些许担心地看了看我,心疼地继续道,“这些日子你也熬得消瘦了许多,快去那边歇息会儿吧。”
我急忙摇头。
大夫叹息道:“大人说的极是,义小姐若是把身子熬虚了,很可能也会染上这种病。”说着,大夫开了一个药方,“老夫给你们开个药方,记得今日要喝下,可防天花一二,切记,切记。”
我其实并不害怕染上这种病,能活到今日,我已经是万幸了。可当我看向萦笙那双水灵灵的眸子,我却觉得有些害怕了。我害怕陪她的时间太短,害怕听不见她的胡话,害怕总有一日会先她一步离世。
她会有多伤心?
萦笙似是觉察到了我的目光,她微微侧脸,对着我轻轻一笑,似是抚慰,更似是憧憬。
一辈子啊,我答应了萦笙一辈子。
我会尽力去疼她,可是,我不知道我的双肩能为她撑多久的天地?
甚至,我开始惶恐,若有一日,萦笙真遇上了一个良人,而我却已是三十多岁的老女人,她不要我了,我又该怎么办?
内心的波澜一次又一次拍打着我的心房,让我啧啧生疼。
萦笙啊萦笙,我已不是过去的那个浣溪了,我回不去了,你知不知道?
我却不知,此时的萦笙已经把我脸上的惶色看了个清清楚楚。
她静静地敛起笑意,顺从地喝完了大人喂下的汤药,便继续闭目歇息——她知道,有些事必须等她身子好起来才能做,不,应该是才能证明。
得知萦笙病情好转后,夫人带着二小姐与小少爷象征性地来看了几次,每次都是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大人虽然不悦,却也知这些事逼不得夫人,只是,看着萦笙跟自家妹妹弟弟有些生分,大人心里觉得有些莫名的不安。
总归是一家人,总要和和睦睦的才好。
于是,大人便想着今年中秋在家里办个家宴,一家人乐乐呵呵地过一个节,好好地说说心里话。
日子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了,萦笙恢复得越来越好,夫人也来得少了些。
灯花噼啪炸了一下,打破了夜的宁静。
“浣溪,我要起来。”
我听见萦笙唤我,我快步走了过去,将她扶了起来,还以为她想小解,便准备将她扶到后面去。
“不,我要去那边。”萦笙摇了摇头,指了指妆台。
我愕了一下,不知道萦笙想做什么,也只能顺着她,将她扶到了妆台边。
萦笙默默地坐了下来,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的痘印一个一个的,很是清晰,“浣溪,我以后是不是都会那么丑?”
我摆了摆手,牵起她的手来,在她掌心里面缓缓写道——会好起来的。
萦笙却笑了起来,她顺势扯了扯我的衣袖,示意我坐下来。
我坐在了她的身侧,惑然看着她。
“我就喜欢我那么丑的样子。”萦笙颇是得意地对着镜中的自己喃喃道,“你瞧,再过些年,你眼角有皱纹了,不好看了,那我也满脸痘印不好看了,就谁都不会要我们了。”她说着,转过脸来,握紧了我的手,说得极为认真,“说好的,我要赖你一辈子,你也必须要赖我一辈子!”
我万万没想到萦笙竟是这样的心思,不由得哑然失笑,摊开她的掌心——不许胡说,你不会丑的。
“我才没胡说呢,以后我可能要被人唤做沈麻子了,浣溪,你可不准嫌弃我。”她身子一偏,极为自然地偎到了我的怀中,轻轻地蹭了蹭,宛若小猫。
我实在是怕她蹭破了脸上的小痘子,连忙将她扶正,正色看着她,摇了摇头。
萦笙捧住了我的脸,定定看着我,蹙眉问道:“你要嫌弃我?”
我怎会嫌弃你?
我连忙摇头。
萦笙又问道:“你不喜欢我靠着你?”
我怎的不喜欢?
我急着再摇了摇头。
萦笙强忍住眼底的笑意,继续问道:“你想离开我?”
我怎舍得走?
当我再次摇头,我发现,即便是我不能说话,我也被萦笙引着讲了三句甜话。我看着萦笙眼底闪烁的泪花,实在是心疼,用力发声唤道:“萦……笙……”我莞尔轻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作为小惩罚。
这是萦笙这次生病我的最大收获。
那一遍又一遍的轻唤,让我终于能够把这两个字的音发准,此时此刻,却成为了萦笙最大的惊喜。
“浣溪,你再唤我一次好不好?”萦笙的热泪涌了出来,她热烈地请求我。
我点点头,笑着用力发声道:“萦……笙……”声音嘶哑,却不是我想象中的温柔轻唤。
“别人唤我一万次萦笙,我都不稀罕,可是我稀罕你唤我的,哪怕只有一次。”萦笙勾住了我的颈子,凑了过来,鼻尖轻轻地蹭了蹭我的鼻尖,她忽地轻声酥语道,“都习惯你抱着我睡了……今晚也抱着我睡,好不好?”
心,猛地一酥,就好像被谁轻轻撩了一下心弦,引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