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门派之间相互下书约战乃是常事,既能领教别派仙法,又能扬门派声名。陶重寒深知徒弟修为,一点儿担心也没有,洋洋洒洒写了数十封战书发出去,天下皆知昆仑剑圣的徒弟要下山了。
陆晨霜痴迷剑法,对剑也分外感兴趣,暗地里有些好奇,想象不出无量山那个收徒的“授剑大典”是个什么样子,授的是把什么样的剑。他恐去迟了人家将典礼摆设都撤个干净,于是截下一只飞往无量山乌木峰的信鸽,抱在怀里,亲自御流光而去。
无量山脚下人来人往,自成了一片集市,他找了个人少处把鸽子一放,稍微遛了几个弯,便上了山。
被下战书的当事人接战与否全凭自愿,但无论接与不接,通常都会先告知师门,免得日后出现说不清的牵扯。乌木峰的祁长顺刚收到战书,这厢正向宋掌门禀报着呢,那边陆晨霜便已到了殿外。
宋衍河年近三十,依旧面如冠玉,端坐在归林大殿之上,衣饰发髻一丝不苟。
他一手握着陶重寒亲笔的战书,一边看着负剑散发嘴里叼着草叶的陆晨霜,脸色一言难尽。
当天日头已是西沉,决斗不吉。祁长顺和陆晨霜近来在江湖中的名气都不小,可谓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宋衍河就算不为陆晨霜考虑,也要为他的师侄考量,做主将约战定在了第二日一早。
谁能想到,富得流油的无量山竟然吃斋。
陆晨霜年轻力壮,御剑整整一天丝毫不觉疲惫,在客房中吃了味同嚼蜡的一餐后无聊至极,提上流光出了门。为避人耳目,他在无量山几峰之间贴着山崖飞,专往长得像“禁地”、“不得入内”的地方钻,他倒不是觊觎别家的东西,纯粹只想看个新鲜。路过一条山谷意外看见了个活物,是一个小男孩在水边练剑。
青石板上放了本摊开的书,还有一只茶壶。
陆晨霜在山里转了几遭没瞧出什么稀罕,想来无量山派也是个精明的,早把好东西都藏起来了。他往回走时再路过山谷,见那小男孩没再练剑了,而是仰着头看他在天上飞。
他转个弯,小男孩也跟着转个身。
陆晨霜像大猫遇见了小耗子,玩心大发,从山巅云上纵流光直冲下去,挽花收剑落在男孩面前,问他道:“你看什么?”
第8章
男孩望着他,一双大眼一眨不眨:“山中有结界,除我师父之外无人可以御剑,为何你却能飞?”
陆晨霜挑眉左右看看:“哪有结界?没觉得。”
男孩又问:“南涧是我派的闭关之地,未经许可不得擅入,你为何会在此?”
陆晨霜不以为然:“这么个没盖没门的地方,就是你家禁地?”
男孩听了这话满脸的委屈,紧抿着小嘴,手里攥着一把小木剑,像是要决一胜负。只可惜陆晨霜比他高出了不知道多少,他举过头顶恐怕都插不到要害,只能把自己小脸憋得通红。
陆晨霜见过不少无量山派门生,一看这小孩的打扮与众不同就知他是谁了,再听他说这话便更加确信。按锦盒书信中的说法,算算日子,从他被宋衍河收归门下到这次正式行礼,之间过了约有两三个月,也不知是此地山清水秀格外养人呢,还是他本就生得这样俊俏,男孩瞧上去一点儿流亡多时的模样也无,白净得倒像是面捏成的小人儿,用精巧竹片剔掉多余边角,晾干后再描画出水灵眉眼的那种。
无量山脚下便有卖这个的,小娃娃们围着摊子个个都想要,大人给买了立刻捧着爱不释手。
陆晨霜问:“你就是邵北吧?”
男孩一愣,后退两步:“你怎么知道的?”
陆晨霜早过了稀罕小面人儿的年纪,对他也不客气,好奇打量一番他腰间拴的玉坠和脖上挂的长命锁,笑话道:“你挂这么多滴溜八挂的东西,怎么出剑?长命锁还是个带铃铛的?岂不是一动就被别人知道了?”
邵北把自己脖上带铃铛的长命锁摆正捂住:“我师父在崖上的洞中闭关时,我在此练剑,他能听出我何处练得不对。”
“这办法新鲜!”陆晨霜眼睛一亮,背过身去,“你走一套剑招,我听听看?”
身后一片安静,邵北自然不肯跟他玩这个:“铃铛是响给师父听的。我从没见过你,你不是我派弟子。”
“怎么?难道你怕我偷学去了你家剑法不成?”陆晨霜觉得无趣,“那我先走一套?”
南涧崖壁上嶙峋的乱石,谷底湍急的澜沧江分支,山涧的缭绕水雾,依崖而生的草木松柏,原本想或不想动弹的飞鸟走兽,这一日,都在陆晨霜剑下被逼无奈,跟着他一起鸡飞狗跳,群魔乱舞。
他隔空断水,削岩碎石,气势锐不可当,出剑迅捷无伦,一套剑招顷刻之间走完犹嫌不过瘾,自顾自在空中上下翻飞,打得山谷里像被人当空抖下面粉一般睁不开眼,这才停手。
落地一看,邵北灰头土脸地还站在原地。
“来来,过来点。”陆晨霜头发一甩,招招手,“该你了。”
邵北脸一红:“那你转过去。”
陆晨霜本就不是特地为了看他,依言转过身去,只听面前江水化冻复流“哗—哗—”,身后小孩耍剑“哗——哗——”,还没有水流得快。邵北脖子上那个长命锁更是“叮铃铃”乱响,根本听不出规律,陆晨霜不禁怀疑这小子是不是一直用同一招在耍他,否则怎么这铃铛声音都一个样儿?
他猛地回头,邵北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