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郢墨浑身无力躺在床铺上,神摇目眩看着高空的天花板。那一声“滚” 之后,姚暄夏就真的消失不见了。吕郢墨派人找遍了皇城,找遍了京城,连个人影儿都没找着。他还专门派人去姑臧城门问过了,都说今天没有人出过城去长安。吕郢墨的心很乱,是因为他叫他滚,所以他不说一声就走了吗?
他是不辞而别,自己回长安了去吗?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是要就此结束了吗?
“——咳!”
一口鲜血喷出,吕郢墨马上坐起身来将那口血喷到地上。
他不能置信地望着地上那一抹鲜艳的红。这是当年在前往边疆的路上染上的苦寒之症,终于复发了吗?
竟然正选在这个时候!
这一瞬间,吕郢墨了然了什么。
——原来,苦寒之症,当他心神惶乱,情思迭起,为了爱而痛心疾首的时候,就会病发!
“呕……呕……呕……”
满脑子都是姚暄夏的他,一口一口鲜血不停地呕出来,胸口间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痛得无法言说。他像是一具空洞的尸体,无力地靠在床头,本能地倾吐出生命的血液。冷风侵袭,他觉得全身上下仿佛结了冰,彻骨地冷。
别人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要拥有必须懂接受失去。可是,如果姚暄夏真的永远丢下了他,那他该怎么办才好?
……
倏地,嘴中猛然热烈滚烫,又一口鲜血喷泄而出。
……
姚暄夏回来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震动到了,久久不能回神。
自己不过是出去逛了一天散散心而已,这一回来,怎么变成这样了?
姚暄夏一回来就看到的境象是:一地淋漓恐怖的血红色,空气中飘着骇人的血腥味。吕郢墨睁着眼睛,嘴角带有血丝,虚弱地侧身靠在床头,像是一朵鲜艳绝伦的红玫瑰,像是一朵染有死亡气息的彼岸花。
“……殿下?”
姚暄夏一边探看,一边惊讶地说。这个画面,他曾是见过的,在离开酒泉的那一路上。所以,他倒没有很彷徨,毕竟当时那个医生就说过这病没法根治,不时就会复发。现在,是预言应验了吗?
“殿下,是那个病复发了?”
闻声,吕郢墨转过头,看见来人竟然是姚暄夏。他随即睁大了眼睛,紧紧抓了抓床单的皱褶,“你终于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怎么了?”
姚暄夏正不明所以,却发现吕郢墨的双眼突然变得水汪汪的,脸上骤然多了两行泪水!
姚暄夏吓了一大跳,顿时浑身颤抖!他在战场上见惯了血,因此,这一幕,给他的冲击比刚才那血淋淋的一幕还要大!吕郢墨是什么人啊?是天生的帝王之星万民之主!连面对那么多分分秒秒取他性命的难关险境,他都没有哭过!自己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被自己弄得伤心到哭起来?
“我以为你走了,自己回长安去了,我派人找遍了周围,还派人去姑臧城门问过,都找不到你的踪影。”
血泊里,泪眼汪汪的吕郢墨从床上起身,拖着虚弱的身子,虚浮的脚步,走了三步,迅速整个人往姚暄夏扑去。
说是扑去,实际上算是倒去也不为过。
姚暄夏匆忙接住了他,把他抱在怀里。
——姚暄夏是真的很惊讶。
他深知,这个人为了皇位,可以忘情绝爱,六亲不认。……他对他的重要性真的大到这个地步吗?
姚暄夏眼神清澈,用冰凉的嗓音道:“你因为我搞成这样?我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为了他吐血,为了他哭泣,为了他伤心至此。
吕郢墨眼睑低垂,微声道:“对。愈不熟的人我愈懂讨好,愈熟的人我愈不懂讨好。你,不要生我的气啦。我本来一个人过得很好,是你令我依赖上你,你不可以这么不负责任的……”
“我觉得现在你离我愈来愈远,我好怕你和我说分手……”
“我真的很喜欢你的……”
吕郢墨将额头轻轻抵在了姚暄夏的前胸上。
下一瞬间,姚暄夏左手紧紧搂着吕郢墨的肩背,右手柔柔摸着吕郢墨的后脑,用这一个动作安抚了他所有的不安。
“殿下,我在这里,就在你身边,我没有要和你分手呀……”
姚暄夏很心疼,很自责,不断在心里责怪自己,怎么用最无心却最无情的方式,伤害了自己此生最爱的人呢?
“放心,没事的……”
是的——吕郢墨是他唯一的最爱。虽然他结了婚,吕郢墨生了子,但是,他一如既往地爱着吕郢墨,这份爱是没有改变的。他没有变过,他用情之深一直没有变过。
在现在这一秒之前,这件事对姚暄夏来说,还只是一个心理的认知,好比是理智上知道这一件事这样。而在现在这一秒之后,这件事对姚暄夏来说,则变成了一个脑海里真真实实的感受,是一个直截了当摆在眼前的事实。
现在这一秒,这个英姿瑰丽的男人,眼窝藏着眼泪,嘴角泛着血丝,站在这一地鲜血之上,就这样卑微虚弱地倒在他的胸膛。
而这一切,全是因为自己。
他最爱的人,被自己害到遍体鳞伤。
自己,真是天下间最大的坏蛋。
太糟糕了。
“殿下,对不起,我竟然把你伤成这样……”
“我对你的情不曾改变。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也不能和你分手。”
“我也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