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何必。何苦。何谓。何用。

他突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那个萧景琰,到底还要跪到什么时候?

突然远远有人从宫门里面唤他。

“蔺先生!蔺先生!”

蔺晨这才发觉自己恍惚间竟然靠着宫墙根儿有些眯着了。

这会儿天色已经开始发白,风小了些,雪倒是还大张旗鼓地下着。

蔺晨透过飘雪看看颠着小步子快步跑过来的人,然后精神一振。

哎哟,这不就是咱们宫里的金字招牌——高公公嘛。

“高公公……”他刚要打招呼,高湛却上气不接下气地一把攥住了他。

“不好了,蔺先生。”高湛说,“你快去看看吧,靖王殿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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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琰是被蔺晨从雪里掏出来的。

他大概是跪着跪着就昏迷了过去,半边身子栽在雪里,却依旧维持着半跪的姿势。

蔺晨一边掏一边想:这活是没法干了!

他只是被梅长苏那家伙用个破锦囊从琅琊山骗来的,本以为打个“御用神探,奉旨探案”的招牌,来金陵当当大爷,吃喝玩乐也就是了。现在倒好,他

不仅要挨冷受冻,没法睡觉,还要兼职守夜掏人。

萧景琰半个身体都陷在雪里,须发眉毛上都是雪,硬邦邦地冻住了。

蔺晨将他掏了出来,他却依旧闭着眼睛,嘴唇发白,一点声息也没有。

“靖王殿下!”蔺晨叫他,“殿下,殿下……萧景琰!”

看萧景琰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高湛用手一探萧景琰的额头,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这么烫!”

蔺晨用手一摸,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果然烫得令人心惊。

蔺晨搭了搭他的脉,萧景琰的脉象很乱,连带着他自己的心突然也乱了起来。

“恐怕靖王是受了陛下杖刑,气血不畅,急火攻心,偏生又是个执拗个性,在雪地里硬生生跪了一夜,内火对外寒,这两相作用,就严重了。”高湛苦

了一张脸,“这殿下可千万不能有事啊。都怪老奴没用,没有早点劝服陛下……”

蔺晨仔细一看,果然靖王的后背遭受杖刑,鲜血淋漓。可是在雪里冻了一夜,就连还未干的血也被冻住了。

“高公公不要自责,有我在呢,出不了大事,现在要紧的是将他先带回靖王府里去医治。”

蔺晨解下自己的大氅给萧景琰披上,然后一伸手,整个把萧景琰从雪里抱起来,扑扑朔朔落了一地积雪。

怀里的身体硬邦邦的,像是被冻僵了,又像本来就是这样瘦,骨骼抵着骨骼,硌得蔺晨生疼。

“那就仰仗蔺先生了。”高湛道。

他在旁边给他们打伞,一路畅通无阻地把他们送到宫门口。

和男人一马同骑可不是蔺晨的爱好,而且萧景琰现在这个样子,本该让他坐马车的。

可是路上厚厚都是积雪,马车容易陷在泥泞里,不好走动,反而是马最快。

他一跃上了马。

高公公底下的宫人刚把萧景琰也托上了马,萧景琰就毫无意识地要往后倒,蔺晨用一只手抓牢了萧景琰的两只手,把他的手拢在自己腰前,防止萧景

琰掉下去。

萧景琰向前靠来,整个人像块冰一样贴在他的后背上,让蔺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这受的什么罪。蔺晨心里嘀咕。

萧景琰的脸靠在蔺晨的肩膀上,微微吐息在他的耳侧。

在昏昏沉沉中,萧景琰的嘴唇微微张开,仿佛在呢喃什么。

蔺晨便稍稍侧过头去听。

“再给……我……七天……”

傻瓜,蔺晨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他一纵缰绳,骏马扬蹄,踏雪而出。

其七 医者心

静妃坐在素心殿里看书。

她把门开了半扇,以便书看累了,好看看外面的雪景。

四月突然骤寒,然后大雪接连下了三天不停,将整个金陵城都披上了一层素缟。

早几天高公公让人送了火炉,加了暖被。

“高公公费心了。”她感谢道。

“娘娘哪里的话。”高湛连忙道,“委屈娘娘在这里多呆两天,有什么我能做的娘娘尽管吩咐。”

“没有什么了,公公想得很周到了。”

高湛叹息:“绿袖那件事,老奴只是秉实相告,万望娘娘原谅。老奴心里是一直相信娘娘的。如果娘娘是那种争权夺利的人,有害人的心思,哪里需要

等到现在。”

“高公公不要多虑。”静妃点点头,望着漫天飘雪,“天道公理自在人心。”

绿袖死了,红钗暂时被关了审问,也不在身边伺候,不过静妃也没有觉得有多不便。

她本不是铺张的人,很多事能够亲力亲为便亲力亲为,有时候煎熬草药或者给靖王做点心,也宁肯自己看着火候觉得比较放心。

而且冷宫里没有什么人来走动,倒也清净,可以看看书。

就这样看着书,时间倒是过得快,天色不一会儿就暗了下来,风卷着雪花,不知道是往这萧索的人间落着,还是往那阴沉的天上飘着。

素心殿外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静妃拉拉身上的厚袍,打算关门升灯。

却听得耳边的风声突然猛烈起来。

她抬头,看见有人乘风踏雪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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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妃升了火盆,让蔺晨烤火。

蔺晨立刻凑到火盆旁边,一边搓着手一边嚷嚷着:“冻死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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