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顶上争执。

“太子被废,誉王已死,皇帝病倒,殿上空虚,朝中动荡,民心不稳。”梅长苏言语恳切,“景琰,你是可以代我去边关,但是我却不能代你坐江山啊。

你说过的,有一日你要给我一个海清河晏的大梁盛世的,怎么,就为了一时意气,你就要辜负你对我的承诺吗。”

只有这个,萧景琰是辜负不了,也不敢辜负的。蔺晨想。

后来梅长苏赢了战争,却输了性命。

他病死沙场。青山处处埋忠骨,蔺晨便将挚友的尸首埋在了他用一腔热血守卫的边境。

然后蔺晨回了琅琊阁,给梅长苏竖了一座衣冠冢,然后坐在墓碑前陪他喝酒。

要醉,船儿摇最好。

他便带了三坛船儿摇放在墓碑前。一坛给梅长苏,一坛给他自己。

还有一坛,留给那个此生此世也许永远也不会来琅琊阁的人。

蔺晨知道,梅长苏九泉之下,大概也是想要再同那位身在金陵的挚友再喝一杯的。

……然后蔺晨倒在梅长苏的衣冠冢前,整整醉了三天三夜。

在大醉之中,他想起了萧景琰站在城楼上看着他们远去的那个身影。

孓然一身……他没想过,那个身影他会再次看见。

可是就像是他娘亲说的,人间这么大,红尘这么远,冥冥之中,自有造化。

云中谁寄锦囊来,带来了故人嘱托。

于是蔺晨牵了一匹老马,下了琅琊山,往金陵去。

他对自己说,若是这匹马还没有走到金陵就老死了,他便回琅琊山去,也不管他梅长苏高兴不高兴。可是若它走到了,那就是天意。天要他帮萧景琰

,他就勉为其难帮一下好了。

可就连蔺晨自己也不明白,他到底是想要它走到呢,还是走不到。

蔺晨到的那日,萧景琰就站在城楼上望他,正如他去的那日一样。

蔺晨仰头看他,看见斜阳就在萧景琰的背后。华光敛尽,流光暗存。

蔺晨心里突地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胸口那块顽石仿佛被人搡了一把,摇摆了两下。

他依旧不喜欢萧姓人。若不是因为他们,梅长苏可以活得久一些,快活一些。

但是奇怪,对萧景琰……他讨厌不起来。

他看萧景琰孓然站在碧玉山庄的高台之上,披着冰凉的晨光,便突然觉得想喝酒,想喝得抓心挠肝。

到后来毒酒案,萧景琰为母请命,雪地长跪。他把那个昏迷的人抱回靖王府来,看萧景琰躺在那里,烧得迷迷糊糊满脸通红,紧紧攥着他的手喊“蔺晨

”,那颗被梅长苏说成是顽石的心,突然就呼啦塌下去一块。

明明说好了办成了事情就回琅琊阁去,不在金陵久留的,可是他突然就走不动路了。

好好的客栈也不住了,他夹着大包小包住进了靖王府。

蔺晨跟自己说,他搬过去,只是为了方便照顾萧景琰病情,又不是说是为了离谁近一点。

可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靖王府的花园里捣鼓起来了。

他告诉自己,这是因为他自己足不出户也想看看热烈含情的春桃,而不是为了给某个还在病床上的人转换下连日来因母妃受屈而郁结不开的心情。


状态提示:第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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