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绰绰中, 走出来一抹荼白身影,气质清风霁月, 眼眸却被漫山秋叶染红。
在他出现的一瞬间, 宁心惊得近乎晕厥, 她脚底发软,忙倚着凉柱勉强站稳,这样幽静的树林间, 方才她和云樱的对话, 定是一字不漏地叫他听了去!
心陡然沉到谷底,这些年她在穆流芳面前装得温婉大方, 知书达礼, 只为了换他侧目回眸, 没想, 这一切的努力全因面前这个贱人成了空!
无数次辗转梦里的人一步步朝她走来,她却只觉惊恐,想要解释一番挽回些什么, 可对上那双寒若冰霜的眼眸, 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没想到郡主竟这般蛇蝎心肠!”
穆流芳冷厉的质问,字字诛心。
话音落,泪满眼。
即便她此刻视线模糊看不清他的面容,却也能够想象得出他此刻厌恶的神色, 那好看的眉定紧紧蹙着,眉心的褶皱比任何时候都要深。
宁心吸着鼻子,拼命辩解:“我没有!我没有找人害她!是她血口喷人!这个女人心机深重, 故意挑拨离间!你不要信她……”
她说着,便想上前拽他的衣袖,被穆流芳避之不及地躲过。
那一刻,周围的一切都消了音,她只听见心猛然落地的破碎声,沉重得让人绝望。
她用绢子抹一把眼睛,却见穆流芳握住云樱的肩膀,满眼怜惜:“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云樱拂开他的手,声音冷淡:“没有证据的事,说出来怕你也不会信,还是郡主亲口承认比较有说服力。”见他还要上前,云樱蹙眉朝后退了退,讽道,“穆公子还是离我远些罢,这等肮脏之身,恐污了公子的眼。”
他又生气又心疼,强硬地上前扣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怀里带。
青丝泼墨,自肩头垂下,衬得他肤色如玉,他谪仙般的面容扫去了往日的刻薄,只余温情脉脉,带了万分怜惜。
那眼神太过炙热,竟烫得云樱埋低了头,不敢同他对视。
他温热的指腹轻轻抚过她纤细的手腕,声音轻如落雪,在耳边无力地化开:“这话本想晚些时候再说,可如今,我若不开口,怕你就此逃开便再无机会。”
他的声音带了从未有过的热度,宁心怔怔望着他的侧颜:常年紧绷的面部线条变得分外柔和,灼灼目光只看得见一人。
她就是再傻,也猜得到他要说什么。
宁心慌忙打断他,尾音破碎:“穆公子你别犯傻!她如今不过残花败柳,你竟还想娶她?”
清隽面容不悦地侧过来,敛了柔和,尽显冷意:“一切拜你所赐,你有何颜面说出这种话?”
宁心失声尖叫:“我只是因为太在乎你了!若你早些接受我,我何必为难她?!我堂堂国公府郡主你放着不要,偏要她这身份卑微的贱人!她可是被七个男人玩过的破.鞋!你不嫌脏我都替你感到恶心!”
心上一阵刺痛,穆流芳抿紧唇,隐没所有恨意。
如今的他羽翼未丰,还不能替云樱报此深仇大恨,但迟早,他会让宁心付出百倍代价!
他看着这个总追随在他身后的女子,华美的外衣,尊贵的身份,陌生得让人心神恍惚。清俊的眉厌恶地拧紧,他一字一顿,几乎压不住不断往上窜的暴戾:“真正让我感到恶心的人,是你!”
宁心惊住,心已痛到麻木,她站在那里,摇摇欲坠。
穆流芳却无半分怜香惜玉的意思,朝前一步,眉目森冷,指着小径那头,吐出一个字:“滚!”
自尊被碾碎了,混进泥里。
宁心脸上红白交织,理智告诉她应该给他一耳光,然后骄傲地扭头离开。可她终是逃不过一个“情”字,竟屈服地跪下来,抱住他的腿,大哭着哀求:“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向她道歉可好?你原谅我,原谅我吧!”
穆流芳红着眼眶,眸底水光泛滥,他放在心上的姑娘,被人污了清白,他恨不得亲手杀了那些人,杀了宁心这个始作俑者!这仇刻进骨子里,再难释怀,谈何原谅?
“原谅你?”他勾了勾唇角,却不是什么温暖的弧度,“宁心,从这一刻起,你我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别再让我见到你,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腿边的人不住地摇头,面上胭脂被泪水冲淡,她苦苦哀求,不肯离去。
云樱在一旁冷眼看着,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正如皇帝那夜所言,杀一个人太轻松了,真正难熬的是诛心之痛。
既然她这样在意穆流芳,那就让她永失所爱,再不给她一丝一毫的幻想。
目的达到,云樱不想再听她的鬼哭狼嚎,转身踏出凉亭。穆流芳见状,踢开脚边纠缠不清的人,匆匆追上。
幽静红林,独剩宁心撕心裂肺的哭喊。
……
碧空被红叶遮掩大半,云樱顿足仰望,报复了宁心,却没有丝毫的快意,涌上心头的只有无尽悲凉。
她来这里也不过三月之久,却也学会了算计,也许再过些时日,她就会变得面部全非,再不是当初那个捧着手机看漫画看、成天意淫古代剑客的高中毕业生了。
心情复杂地摘下一片红叶,出神时,肩膀攀上温热的手,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那人沉默地立在她身侧,过了一会儿,递上一片更大更艳的红叶,温言道:“你是第一次来香山,不如随我四处转转。”
云樱盯着他的手,没有去接那片叶,若她心再狠一点,大可以虚情假意地迎合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