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须臾,赵让答,与那日主将营帐时的答案如出一辙。

“不愿告知吗?”李朗皱眉,他换手指而掌心,覆上那疤痕,“离你心口不过半分,侥幸不死,也该是伤重濒危,如此九死一生的事情,你能忘得了?”

赵让睁了眼,波澜不惊:“确是忘了。陛下现今又不嫌良宵苦短了吗?”

这话兼具挑衅与回避双意,李朗好笑道:“南越王殿下迫不及待?你的妃子如何侍寑,你不妨照做。”

李朗原道赵让会反唇相讥,不想他却仅仅是瞥了李朗一眼,便自行走到龙床前,仰卧于榻上。

“原来如此,”李朗嘲弄道,“蛮夷女子果然热情似火。”

见赵让不应声,皇帝走上前去,看那人仍是紧紧合了眼,脸色平静,然睫毛轻动,呼吸声也较平素短促微弱,知道赵让并非心如止水,不过逞强而已。

好笑之余,李朗打量着这仿佛躺尸般的身体,目光不慎再一次被赵让胸口丑陋不堪的疤痕拉住,转瞬间,轻浮的心态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竟是心头的一丝丝异样。

本可顺势覆身上去,赵让也已认命不再挣扎,纵使他仍当作是屈辱那又何妨,他是投降的叛将,这是他该担的劫数——但李朗盯着这伤,再稍往上看向那佩玉,忽就觉索然无味,仿佛耍弄赵让并不是件有趣的事。

倒不是对那人不起欲念,只是如非两厢情愿,若仅是要一窥赵让雌伏于身下不堪羞辱的模样……

李朗悚然惊觉,那心间异样感,竟是不舍。

有了不舍之心,自然便有不为之事。

从不欲杀赵让,到如今甚至狠不下心伤他,这份悄无声息滋长的不舍之情,渐有哗变之嫌,假以时日,天晓得是不是见风即长,成李朗心头一疙瘩。

李朗失神的时间略长,赵让按捺不住地复开了眼,觑得皇帝直勾勾地盯着他瞧,却无半分动作,不由警觉,生怕李朗又心血来潮,出什么新花样来折磨他。

他在金陵度过了大半个少年时光,深知江南富贵子弟寻欢作乐声色犬马的招数时时翻新,令人咋舌,就不知李朗是否沾染了这些纨绔习气,自己做到这般地步已是忍辱负重到了极致,再进前一步,保不准就无所顾忌,非羞愧自尽不可。

他心惊肉跳,或曰急中生智,或曰利令智昏,竟就支起上身,迎向李朗,实实在在地将嘴印上李朗的唇。

这一下的效果还真非同小可,李朗先是一怔,继而本能地攀住赵让的肩头,屈身揽向他后背,将这半真半假的短兵相接扩大成难分难解的缠斗。

当赵让察觉到李朗已经整个人都上了龙床,为时已晚,青年皇帝眼中被撩拨而起的热望,逼得赵让侧目。

他不知李朗对此类有违阴阳交合的□□是否熟稔,心悬半空,随着李朗别有深意地结束长吻,再啄唇的举动而思绪慌乱,真想当即跪地磕头,伏乞饶命。

然李朗在赵让上身游动的手停滞在了他胸前的伤处,李朗倏尔俯首,红舌伸出,在那触目惊心的疤痕处轻舐细舔,那奇异触感,直让赵让不由自主地往后缩去。

“陛下……这是做什么……”饶是定力过人,赵让仍难在如斯场合保持一贯的持重,声音跟着跌落。

李朗听赵让发问,恋恋不舍地在赵让唇瓣间再次印下一戳,直起身来看向赵让,平静地道:“我也不奢求你投怀送抱、曲意邀欢,你既大不情愿,今夜的侍寝便罢了,我不愿相强——”

仿佛自嘲,李朗顿了顿后哂笑,“东楚皇帝在寝宫中临幸降臣,还得使出霸王硬上弓的手段,传出去岂不令天下人笑话?”

赵让乍闻此言先是惊愕,继而明白过来,几乎气结:李朗竟是嫌他不似寻常妃嫔那般主动迎奉?

皇帝真当他是羊车望幸的深宫怨女吗?

眼中的怒意一闪而过,李朗留意到了,但他此刻亦是心烦意乱,逼赵让侍寝却因自个鸣金收兵而未得其志,挫败之外心间那份异样的陌生亦令他不安。

为作掩饰,李朗刻意倨傲地吩咐赵让自行着衣,招来内侍将他送回静华宫。之后再问时辰,竟已过丑时。

皇帝少有能一觉到大天亮的,平日寅时末就当起身,洗漱用膳,偷闲晨光,读读书,来回走动走动,卯时末就要起驾正殿上朝。

现下自然是不用睡了。

“静笃……”躺回御床,李朗眼前浮现出赵让的身姿,以及遍布其上的累累伤痕,他并不觉不堪入目,怜惜心疼,恨不得通体呵护,将残留赵让肌肤触感的手指,伸向阳雄之物,合眼遐想中自渎寻乐。

他自顾自地忍耐克制,千回百转,赵让却全然懵懂无知,他倒非愚钝之人,也不是情窦未开的天真少年,若换了一人这般待他,他早便能看破对方心思,知晓那人对他别怀情愫。

奈何李朗是皇帝,高高在上的帝王之尊,他却是叛降加身罪无可赦的逆臣,两人又同是男子,赵让除了当李朗任性妄为、有意折辱之外,其它想法一概不曾闪过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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