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从前一样。”王悦敷衍地答了一句,将他的手塞回被子里。
“我……我、我母妃她身体可还好?”
“石婕妤?她挺好的。”王悦点了下头,“不久前在宫宴上见着一次,气色不错。”
“我皇叔他身体可还好?”
王悦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司马冲说的是元帝司马睿,司马冲早已过继给了东海王,他已经不是三皇子,按辈分确实当喊皇帝一句”皇叔”,王悦开口道:“皇帝挺好的。”
“我在晋陵听闻皇兄娶了庾家的女儿为妻,还为父皇诞下了小皇孙。”
“几年前的事情了,小皇孙都挺大了。”王悦忽然沉默了下,又道:“挺好的。”
王悦莫名就想到,若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与司马绍的日子过得应该还不错,当年建康城的世家纨绔,早已日渐沉稳庄重,听闻庾亮与温峤这两年也要各自娶妻了?日子似乎过的特别快,昨日还是指点江山的同窗少年,一转头的工夫,再不复少年时候得过且过的破落模样。
王悦不禁想,若是没有这些权谋算计,没有所谓家国动荡,这日子又该是怎么一番模样?
想了一会儿,王悦什么都没有想出来。
司马冲忽然问道:“世子,你娶妻了吗?”
王悦看了他一眼,良久才道:“没有。”
司马冲有些愣,似乎在诧异王悦这年纪竟然还未娶妻,他看了会儿王悦,低低开口道:“晋陵太守为我相了一门亲事。”
搁在司马冲这年纪,别的皇子都已经三妻四妾了,王悦倒是没对这句话表示诧异,淡淡问了句,“是吗?喜欢对方女儿吗?”
司马冲脸微微一红,望了眼王悦,看了一会儿,神色忽然又一黯,“我身体如今这样,便不要祸害别人了,说不准我过两年便走了,留下她一人……一个人过日子,太苦了。我是知道一个人过日子多难熬的,我不好害了她。”
王悦抬眸望向司马冲,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司马冲忽然又低低咳嗽起来,王悦伸手将干净的布递过去,“没事吧?”
于此同时,院外敲门声响起来。
来人越过守卫直接走到了门外,抬手敲了下门。
王悦下意识觉得来得是大夫,回头喊了声,“别敲了!赶紧进来瞧瞧!”
门被咿呀一声推开。
“你快过来看看他,他……”王悦的声音猛地戛然而止,他望着来人一愣,“你怎么来了?”
谢景走进满是药味与血腥味的屋子,极轻地皱了下眉,见王悦不像是受伤的样子才终于开口道:“来看看你。”
“我没事。”王悦看向床上拼命压抑着咳嗽的司马冲。
谢景将视线投向司马冲,“他是?”看了两眼,他认出来了,淡淡问了句,“他怎么了?”
“东海王世子,犯了宿疾,一直在咳血。”
谢景走上前,在王悦身边坐下,王悦忙给他让位置,他扭头看了眼王悦,随即才卷起袖子伸出手。
“将手伸出来。”他望着司马冲,一双眼背着光有几分幽深。
王悦忽然就记起谢景懂医术,自己哪次生病受伤不是谢景给自己收拾的。谢景比大夫靠谱多了!他立刻对一动不动的司马冲道:“对!你快把手拿出来,让他给你看看!”
司马冲望着谢景,他又低咳了两声,看了眼王悦,这才怯懦地朝谢景伸出了手。
修长的手指轻轻压住了腕上青色的筋脉,听了一会儿,谢景忽然抬眸看向司马冲。
……谢景开了两服新药,司马冲服用过后,身体状况稍微稳定了些。
“他这病到底如何了?”王悦私底下拉了拉谢景的袖子,“我瞧他怎么一副大限将至的样子?他没事吧?”
谢景眼中有瞬间的晦暗,随即恢复寻常模样,“底子差了些,又加上这些年没好好照料,身体亏空得很厉害。”他敛了眉淡淡道:“死不了人。”
王悦听到这儿终于了口气,倚着栏杆看向谢景,“死不了就行,大晚上的吓出我一身汗。”他扭过头对谢景道:“你怕是不知道,他这些年在晋陵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今日也是头一回听闻此事,要说那晋陵地官员也是猖狂,敢这么对待一个王族贵胄,一个个怕是不想活了。”
“你对他倒是真上心了。”
“人既然到了我手上,总不能死在我面前。”王悦伸手撑上栏杆,背靠着院子望向谢景,“更何况,他到底是个天潢贵胄,说出去他是曾经的三皇子,如今又是东海王世子,我怎么着也不能看着他死了。”
别瞧司马冲活着的时候挂着个虚名什么都不是,但他一旦死了,说不定能改变江左整个政局。王悦深知其中利害,司马冲若是死了,这盆脏水又要往王家人头上泼,好不容易劝王敦撤出建康让局势缓了些,王悦可不想这时候再犯众怒。
谢景倒也没多说什么。他回头望了眼那屋子。
王悦没瞧见谢景那一瞬的眼神。
王悦陪着司马冲在姑苏的小院住了几日,相处下来,王悦发现一件事。
他发现司马冲这人,那还真不是一般的黏人。
王悦这段日子本来就到处忙着敲诈勒索,没什么工夫照顾这位娇气的小公子,又加上这两日建康那头消息传来,说是皇帝好像身体不太行了,王悦担心京师动荡,想着赶紧把手头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