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灵剑阁花连华生性热情,喜交朋友,可事实上少有人知道,这世间罕有人能入他的眼,入他的心。对于朋友之道,他亦有着一种顽固的浪漫主义,那就是千金易得,知己难求。茫茫世间,如果能够得到一位真正的知己,那是一种极大的幸运,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够有这样的幸运。若是他真的能够得到这样一位知己,甘愿生死相付。
然而后来,他遇到了龙七叶。
他是应该感谢命运的,让他得到了他一直希望得到的知己挚友。然而自从结识了龙七叶,他的浪漫主义精神,却也日复一日地被现实所磨灭。从他的这位挚友身上,他逐渐深刻地领悟到了,一个人能够绝望到什么地步。对于那些不幸的人来说,这人世间的苦难,永远也没有尽头。
可是不论怎样,活着就好,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但为何现在,就连这一点,也已经成为了奢望。
夜深人静,梦乡里的人,也依然辗转不安。
依稀是那个元宵节的夜晚,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街上人流涌动,结伴前来观灯的人们喜笑颜开。
花连华已经忘记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或许是过去,或许是现在,谁说的清呢?这是一个梦,然而这个梦,在记忆与虚妄之间,却显得如此真实。
因为叶明昭的身体不好,不能出去游玩观灯,只能呆在灵剑阁里。然而这样的良辰美景,正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时候,大家都热热闹闹地出去玩,丢下他一个人呆在家里,未免太过寂寞,于是向来热爱凑热闹的花连华也就没有出去,留了下来陪他。
叶明昭的身体为什么不好,花连华有些恍惚。似乎是长久的生病所致,又似乎是练了不该练的武功。这本该是个严肃的问题,然而在现实与虚幻中的他也不会去想为什么,因为这只是一个梦。这个梦既有发生在过去的真实回忆,又有自己营造出来的虚幻景象,他分不清。
灵剑阁里以年轻人居多,这样的夜晚,除了必须要留下来看家的,几乎都出门了,剩下来的其他人要么年龄大了,要么就是不喜欢热闹的,跟往常一比,整个灵剑阁显得格外冷清。
不过到底是元宵之夜,处处都有放烟花的,虽不出门,也能感受到节日的气氛。两个人就坐在门外的大树下,看着天空一道又一道的焰火流光。
叶明昭仰起头,看向那空中的火树银花,出了好一会的神。
“这烟火放得还不错。”花连华说:“我看也不见得比街上的差,咱们在这儿看,用不着人挤人,坐在这儿还挺舒服,多好。”
“可惜,这里看不到元宵的花灯啊。”叶明昭说:“据说今年的灯会特别热闹,比往年还要好。这一年就一次的盛景,你不去看,太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花连华说:“灯会年年都有,少看一次还能掉块肉?”
“要不是因为我,你肯定就去了。”叶明昭说:“其实……我又不是小孩子,难道没有人看着还会丢了。”
“你还真敢说。”花连华倾身过去,盯着他的眼睛说:“我还真怕你一不留神就被人拐了。少看一次灯会不要紧,要是把你弄丢了,那才是要命的大事。”
“拐我?”叶明昭笑了一下。“谁敢拐我,谁能拐我?”
他的身体虽然因长久地患病而虚弱,但那一身杀人的本领仍在。这对他来说已经成了本能,掌握了绝对的技巧,即使体力极差,也不在话下。若是谁看他身体不好而想要欺凌他,只能是自寻死路。
花连华嗤笑一声:“谁能拐你,呵呵,就凭你的这时常不灵光的脑袋,谁来冒充是你亲戚朋友你也不记得,你说谁能拐你?”
叶明昭无语了。
两人一边看着烟花,一边随意闲话。这是自从叶明昭出事以来,难得的悠闲时光。一闪一闪的流光映照着他的面容,让他的眼眸似乎也盛尽了这花火绚烂。
这是记忆中真实的时光,还是虚幻的梦境。虚幻与真实交织,构成了一幅安宁和美好的画卷。然而人生,从来都是烟花易冷,良辰易逝。
“连华,对不起。”
他看到叶明昭转过脸,对他微笑。
“怎么了?”他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担忧,尽管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这担忧从何而来。他望着好友,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回答。然而对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道:“连华,我有点累了,我想,睡一会儿。”
说着他闭上了眼睛,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明昭?”
不知为什么,花连华莫名觉得有些恐慌,看着他垂眸端坐的样子,他伸出手,晃了晃他。“你睡着了吗?”
“嗯?”
叶明昭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花连华不自觉地吁了口气。他觉得对方这样坐着会比较累,于是他想了想,靠近了对方,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不知何时,对方的身体倾了过来,头也靠在了他的肩上。
天空中的烟火仍在盛开,身边的人,却已经很久,没有了声息。
“明昭,你睡着了吗?”花连华轻轻地问。
没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