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还站在大街之上,易先生却已凑了上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顾渊的那一张脸,鼻尖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去,顾渊被他看得极不自在,匆匆忙忙移开目光,路边商贩大抵也觉得他们十分奇怪,一面在道旁围着看热闹,顾渊越发觉得面上发红,心下难堪,正不知该要如何才好,易先生已退后一步,拉住了他的手,说:“我们换个地方再说话。”

顾渊仍是心下茫然,他想易先生此时既愿意与他说话了,想必是已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便跟着易先生离开此处,一路直到附近的客栈之内,大约是易先生的落榻之处。

易先生将房门关上,这才转头与他道:“顾少庄主,这些日子你想必受了不少苦头。”

顾渊许久不曾听人如此唤他,先是微微一怔,眼眶蓦地便红了起来,他实在抑不住心中情感,几下哽咽难语,不知该说些什么才是。

易先生出言安慰他几句,一面问道:“顾少庄主,既然你在此处,那尹千面现今……”

顾渊尴尬不已,却也只得苦笑道:“他摔死了,踩着香蕉皮摔死了。”

易先生错愕不已,他伸手捋一捋白须,沉吟片刻,道:“此事怕是有些蹊跷。”

顾渊说:“是,那日我并不曾认真检测过尹千面的尸体,而后再想要回去时,却有些难了。”

易先生笑道:“这倒是容易,他们既将你当成了尹千面,自然也将尹千面当成了你。”

顾渊心下明了,他离开山庄之后,庄内残留的仆役全都以为他被尹千面杀了,他们将他错认成了尹千面,自然会将尹千面的尸首误认为是他。他们想必已将尹千面的尸体收敛厚葬,只要现在赶回去,掘开坟墓,自然便会知道尹千面如今究竟是死是活。

他与易先生聊了片刻,易先生答应会帮他澄清此事,复了他原来的身份。可顾渊却觉得不急于此时——若他走了,他实在不知黎穆该如何才好,他需得将此事细细处理好了再离开此处。

顾渊与易先生说了此事,易先生反倒是劝他早日回去。

顾渊不知如何向易先生解释他与黎穆的这一段机缘,踌躇片刻,也只得与易先生说:“易前辈,晚辈还有些事情不曾处理完毕。”

易先生捋了捋胡子,低声道:“你还是早日回去得好,老夫听闻令妹已入了鹤山派,令堂也因此事而终日以泪洗面——”

顾渊愕道:“雪英入了鹤山派?”

自家妹妹资质如何,他自是再清楚不过了,顾雪英同他一般,不擅于修仙之道,平日在家中娇宠惯了,受不得苦不说,资质比他还要略差一些。鹤山派选徒向来严厉,怎么会将雪英收入门中?

“以顾小姐的天资,本是入不得鹤山派的,飞云山庄一事后,她往鹤山派求师,誓要为你报仇,鹤山派掌门怜她凄苦,这才将她收入门下。”易先生叹下一口气,道,“她不擅此道,也不知要吃下多少苦头,才能习得同别人一般的术法。”

顾渊沉默不言。

他想起尚在家中之时,雪英同母亲习女工刺绣,被针尖稍稍扎着了指头,便红着眼圈来拽他的衣袖泪眼汪汪地撒娇,她如何受得了修习之苦。顾渊心中不免有所动摇,他想若他此时便回去,母亲不必再伤心,妹妹也可以回到家中继续做她的大小姐——可若他回去了,黎穆又该如何才好?

顾渊不免觉得心烦意乱,当下不知如何抉择,在屋内踱了几圈步子,易先生见他如此,便叹一口气,说:“老夫还需在束桐镇上逗留几日,顾少庄主不如将此事考虑妥当了再做决定。”

顾渊仍是苦恼不已,他长叹一口气,忽而想起困着贺潺的那一面镜子来。

他将此事告诉了易先生,隐去黎穆之事,只说是有魔修将他误认成了尹千面,把这面镜子送给了他,易先生并未过多怀疑,只说若是贺潺肉身未毁,他自然有把握令贺潺魂归原处。

那镜子随身携带总有不便,顾渊将镜子放在死阵卧房之内,他与易先生说定明日将镜子送到客栈内来,而澄清身份之事,需得容他再仔细考虑些时日,易先生点头答应,犹豫片刻,只告诉他要考虑得再快一些。

顾渊满怀心事回了死阵,黎穆已将花圃内的几株花枝尽数复原了,守阵兽倒还可怜兮兮地在屋外面壁思过,顾渊没有与它笑闹的心情,回了屋中,找出困着贺潺的那一面镜子,又长叹口气,不知究竟该要如何取舍才是。

他与黎穆认识至今不过月余,却真如黎穆所言,他已入戏过深,真将自己当成了他的师父。若自己离开此处,黎穆又会如何?顾渊想起黎穆的血海深仇,又忆起守阵兽看护下那一柄邪门的其风剑,越发不知所措起来。

他手中捧着那一面镜子,失魂落魄般怔怔坐着发呆,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外边日头逐渐偏西,他又叹一口气,忽而有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顾渊惊得几乎自椅子上跳起来,他扭过头,便见着黎穆双眉微蹙,甚是古怪地望着他。

“师父。”黎穆道,“我喊了你许久,你为何不肯理我?”

第18章

顾渊心跳如鼓,惊慌不已,他将镜子放在桌上,匆匆忙忙站起身来,一面答应黎穆道:“你……你何时来的,为师方才不曾听见——”

他拿着那镜子坐得太久,双腿已被压得发麻,先前坐着还并未有多大的感觉,此刻猛然站起身来,便觉足下一阵针扎般的刺痛,一时站立不稳,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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