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洋洋,因为一回头就能瞧见慢吞吞跟在身后的乌龟。某次,兔子依旧回头去瞧,却不见了乌龟踪影。它气恼乌龟跑得太慢,于是蹲在树下等。日升月落,斗转星移,春天里它数花瓣,夏天扑蝴蝶,秋天踩落叶,冬天,它冷得缩成了一团。兔子等了太久,望了太久,双眼变得通红,它纳闷极了,乌龟去了哪儿?

指尖一颤,何英抬手捂住面庞,往事不可抑制地涌现脑海,全是他,全是他!可他在哪里?自己究竟把他丢在了哪里?

何英简直想不起来,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余燕至,余燕至正好好地活在某个地方。

咧开嘴角自嘲地笑了笑,何英重新抬起头,伸手抚向了余燕至左眼下的梅花。千辛万苦养育的盅虫毫无效果,他没有醒来,何英想,这或许是余燕至自己的选择,他并不愿醒来,因为他的人生充满苦楚,他活得太累了。

紧挨他躺下,何英侧身望着他,指尖轻点他双唇,从唇滑向胸口,最后来到胯间握了握那柔软的事物,接着又拉起他的手,引领他抚摸自己的唇、自己的心、自己的yù_wàng。

“够不够?”空寂冰冷的室内,何英问道。

余燕至睡容安详,仿佛做了好梦。

“你还想要什么?”额头抵住余燕至的头,何英闭了双眼,“什么都可以。”

四周安静极了。

“你说无论前路如何,我们都在一起。你说心里只有我……你说会对我好,比师父更好,”眼睫颤动,何英轻声道,“骗我的么……”

“我心里只有你,会对你好,不骗你……”何英伸长胳膊拥抱他,“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

四周安静极了,除了他的自说自话。

摩挲着余燕至臂膀,何英似乎想温暖他冰冷的身躯:“我们明日就走,如果不喜欢我住的地方,回落伽山好吗?回去刚赶上掘竹笋,小时候——”

何英闭了嘴,挖空心思搜寻,发觉实在找不出许多相亲相爱的故事,于是惭愧地蹭了蹭余燕至耳廓:“我以前真坏啊。”

“我那么坏,你喜欢我什么?”何英仿佛有了新发现,忽而支起身体趴在了余燕至身上,笑道,“你不用说,我知道。”

其实他不知道,没人告诉他。

“你什么我都喜欢!”何英扬起下巴亲了亲余燕至的唇。

也没人问他。

感觉有些自讨没趣,何英重新躺回余燕至胸膛,百无聊赖地乱画起来——大大的圆,四只粗粗短短的手脚,半缩的脑袋和一根细长尾巴……

——我是乌龟精?

——你是我的尾巴?

兔子以为中计了,它明明该跟在乌龟身后,它回头去找,翻山越岭,日夜奔波,茫茫天地间只有它雪白身影。

何英头脑清醒,知道应该离开这冰冷的屋子,可他太疲惫了,一动也不想动。他用了两年时间寻找母蛊,用了六年时间等待母蛊蜕变……没有余燕至的生活他过了八年,接下来还有第二个八年、第三个八年,直到死的那天。

万籁俱寂,兔子环顾四周,雪地上只有一排孤单的脚印。它找不到乌龟,安静地蹲在了雪中,孤零零伤悲着,心碎成一片片雪花,掩埋住了自己。

四肢渐渐僵冷,何英呼出一口气,一点一点闭上了眼睛。

昏昏沉沉间,感觉一只手臂搭在了背上,仿佛拥抱着他,何英弯了弯唇,这分量真实得几乎不像梦。

“何……英……”

沙哑的嗓音缭绕耳畔,何英轻轻应道:“嗯……”

“何英……”

第二声紧接传来,那只手突然移上他脑后扯住了他的发。

微微刺痛使得何英皱了眉,因好梦被扰不耐地抬起头来。

朦胧视线里,那苍白的脸庞镶嵌着一双黑色眼瞳……

何英怔了怔,猛地翻身坐起,从狭窄的床铺“咚”一声摔滚在地。

余燕至像具行尸走肉,手脚并用跟着跌了下来,双眼直直盯着他。

何英吓傻了,回过神后便即往外爬去,边爬边大喊道:“邵秋湖!邵秋湖!”

余燕至一把抓住他足踝将他拖了回来,犹如大片阴影缓慢地覆盖他,最后将他牢牢锁在了身下:“不……许逃……不许……”

何英还在絮絮念叨着邵秋湖的名字,剩下不及脱口的半句是:他醒了!

“你要去……哪里……”一瞬不瞬望着何英,余燕至眼圈通红,双唇抖得厉害。

哽咽在喉间打转,何英出气似的泄露了两声哭音。

余燕至仿佛山顶滚落的巨石,全身的重量压向他,将他堵在胸腔的声音挤了出来。

何英双臂勒紧余燕至,哭得痛快淋漓,简直要哭出心肺,积攒了几千日夜的思念终于盼回了倾诉之人。

乌龟伤痕累累地来到兔子面前,它不慎落入了陷阱,苦苦挣扎,只为再见到小兔。兔子红彤彤的眼睛淌下透明泪水,欢喜地蹦跳上前,再也不愿跟它的乌龟分开了。

第十六章

余燕至初醒的头几日尚不能行动,他沉睡八年,睡光了精神气,亏得身边有个神医,几副药下去倒也渐渐恢复了三四成。

何英自是欢天喜地围着余燕至转,全无半点沉稳矜持。

邵秋湖心想如此甚好,何英正正经经,苦大仇深的模样,他反而瞧不顺眼。其实余燕至能够苏醒几乎是个奇迹,虽说母蛊乃以他鲜血养育,但和他体内子蛊并无亲缘关系,能否取而代之再次唤醒子蛊,谁也说不准……只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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