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回来,贾母坐在炕上已经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鸳鸯上去碰了一把她的手臂,立刻便醒了来, 问道:“什么时辰了?”

“酉时末了, ”鸳鸯小声答道, “老祖宗, 若是累了便歇了吧, 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贾母摆手, 只问:“大老爷与二老爷可来了。”

见她如此坚持,鸳鸯不得违背只好去外头问。一会儿, 贾政在门外问候, 便掀帘子进来。贾母问他:“可用过了?”

贾政忙道:“已经用了, 方有些事耽搁了, 来晚了些, 母亲莫怪。”

贾母自然不会怪他的,招手来叫他在一边坐下,只道:“等你大哥来吧。”

这一等便等去了半个时辰, 等荣国府的当家老爷贾赦晃晃悠悠进了母亲院子,莫说贾母了,二老爷都要睡着了。

见他来的这般晚,贾母有些不悦,“见你一次,若没个八抬大轿都叫不来。”

贾赦只哼哼:“母亲这里皆是小辈孩子,平日来作甚。”

见贾母又要教训,他忙道:“天也晚了,母亲不妨说正事吧。”

被堵了一句,贾母只好憋了一口闷气,回忆着开口道:“我们与甄家素日是好的,他此时虽去了金陵,二家来往都不曾断过。你们可还记得,友忠原有一下属,也是京城人士,姓闻,你们可还记得?”

二老爷便说不记得,反而是大老爷似乎有些印象,“可是叫闻礼?似是来我们家拜访过?”

“那便是他了,”贾母笃定道,“他原是跟着友忠接驾的。那时杭州那头缺了一件百花蝶双面轧璎珞屏,没有便不好看,偏只有我们家有。还是他遣了人来借,后头还来的时候,还送了好大一份礼。你们可记得?”

这么一说,贾府两个男人都想起来了。

贾政捋着胡子,“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只记得他后头升官了,现在当还是在江南吧?”

“弟弟是个在朝点卯的,怎么连这个都忘了,”贾赦在旁边一味冷笑,“妹夫上任之前,扬州的盐政便是他了!”

“什么!是他!”贾政惊愕的很,“那,那个千里赐药的,便是他了!”

“正是呢,“贾母叹了几句,“可惜没等到便走了。”

三人围在一处叹了几句,贾赦先不耐烦了,“母亲怎么提到这么个人来了?”

贾母看了荒唐的大儿子一眼,浑浊的双眼中莫名有道精光,“便是这么一个人才要紧呢。你可知宝玉在外头认识闻家的人了。”

说到业障的儿子,贾政第一反应就是怒,“那孽子又做了什么!”

“提到宝玉你就这幅模样,”贾母也很不高兴,指着两个儿子,“你们这做长辈的,可做些出息来?”

这话说的贾政脸上一红,他如今还只是工部一个小小的主簿,多年不得晋升。便是现在在修缮宫宇,也轮不到他来出头露脸拿好处。贾母这句话可实在戳他的心。而他的大哥贾赦却是多年浪荡惯了,对这话一点反应都欠奉。

瞧着两个儿子一个无所谓,一个只顾羞耻郁闷,贾母愈发疲累,只道:“想来你们也是忘了。女婿上任之前,甄家曾来了封信,叫我们瞧着振安坊上闻家可有人……”

被这样一提醒,两个贾家的男人总算反应过来了。只见贾赦皱眉说:“我记着来兴去盯了一段时日,那振安坊上也不过几个老的不行的老仆守着房子罢了,哪还有什么人。难道现在有人回来了?”

贾母点点头,揉着额角,“也是我们疏忽了。今儿若非宝玉提上一句,我都不知他家回来已经快有一年了。”

“这可真是……”贾政念了一句,却又不知说什么好,于是便住了口。

“听宝玉说,那是个不过十几岁的小子,竟是去年回籍考科举的,”贾母道。

“不过是一个小子,母亲愁什么,”贾赦依旧无所谓。

贾母抿着嘴角竖起眉毛,“叫你平日里多处些事儿,也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一晚上被母亲骂了好几回,饶是贾赦从不在意自己没出息,此时也有些恼了。冷哼一声,坐在一边不说话。

贾政回忆起书房里甄家的那几份信,心中也有些忐忑。他家的库房里可放着好几箱甄家的银子古董,至于名贵的布料玩物都不必说了。荣国府虽与甄家来往密切,但在朝中的影响力已经是大大不足。所以,荣国府只在暗中助着甄家做些见不得光面的事情。

那闻礼病重离世之后,甄家便叫贾家在京中盯着一些。若闻家老宅里来了什么人,要及早告知才好。只是贾家盯了一段时间,不见什么异动,便就把此时抛到脑后。哪想到那个闻颐书突然就冒出来,还凑到了贾家的宝贝蛋面前。

说不得在他们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家那个单纯良善的宝贝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贾政有些懊恼,却又不知怎么办才好。他平日里与清客们吟诗作画,行文做赋,从不管家中庶务。许多重要的事情还是贾母做主的。这叫贾政有些愧疚,抬着头望着母亲,想知道她如何做决断。

“不过是个孩子能做什么,”旁边的大老爷半瘫在椅子上,砸吧着嘴,“既然是进京赶考,住自个儿家岂不是常事。”

贾母犹自不放心,说道:“可我听宝玉说,那闻家的儿子似是还认识恭王殿下。”

这话可是把贾家两个当家男人都惊到了,皆道:“这人什么来头!”

因为甄家的缘故,或者说一众老牌的世家皆是太子那头的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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