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惊异地发现,自从他被封为太尉,手握下各路兵权以来,自己在朝中越来越孤立了。
非但先前支持太子杨勇的众多朝臣更疏远了他,即连像虞庆则这样昔日和他比较亲近的大臣也有意在躲着他。
其实,杨广也不愿当这个太尉,将自己置于和太子杨勇竟争皇储的境地中去。甚至他还找张衡、段达等人商量过,欲主动找父皇杨坚,辞去这一官职。
可是,身为他幕府中第一智囊的张衡却坚决不同意他这么做。
张衡给出的理由是,杨广不仅在诸皇子中,即便同当朝数一数二的大将相比,近些年为朝廷立下的战功也毫不逊色,甚至无人可比,而随着杨坚年纪渐长,他确实需要一位皇子来代表他掌握下兵权,这是最主要的一点。
其次,太子杨勇犯的不同寻常过错,对他擅自扩充东宫六率的行为,杨坚表面上虽没有严厉查究,但经此一事,父子二人之间原有的相互信任的基础已不复存在。纵使杨广不接受太尉的册封,杨坚也决不会将兵权交到太子手中,多半会从杨俊、杨秀两兄弟中选择一位授予兵权,与其那样,还不如由杨广掌握兵权。
第三,不能排除杨坚有意将杨广置于众矢之的,风口浪尖的位置,以试探他有无和太子争夺储位的野心。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应对方法便是顺势而为,只要杨广私心里没有当太子的心思,就决不至有任何危险的。
尽管张衡言之凿凿地提出了三条听似在理的理由来反对他主动辞掌下兵权,但杨广凭直觉,还是能感受到包括张衡、段达在内,自已幕府中的所有人都有强烈推自己上位,和太子争夺储君之位的愿望。这一点颇令他感到不安。
他魂穿回开皇元年,附身于杨广身上时虽年仅十三岁,然而已预知了按照历史发展的轨迹,接下来就是太子杨勇被废(尽管他不清楚杨勇被废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他当上太子,继而做了皇帝,再后来就隋朝灭亡在他的手里。
倘若按照张衡等人的意愿行事,势必不可避免地沿着真实历史发展的轨迹一步步走下去,这对一个穿越者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内心越是感到孤独之时,就越需要身边有一位自己对他(她)完全信赖的人可以一诉衷肠。
杨广此时身不由已地开始怀念起了安若溪。要是安若溪还活着,她会要自己怎么做呢?会不会也依照派她潜伏至自已身边的宇文般若的设计,怂恿自己去和大哥争夺皇位呢?
不,决不会。如果是这样,那么她就不会在临死前主动告知自己她是宇文般若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了。
由安若溪,杨广又想到了素有神女之称的王妃萧厄:萧厄虽不如安若溪足智多谋,但从她赞同父皇仅用一纸诏书就使后梁归化这件事上可以看出,她心思清明,颇具大局观,也是一位极为难得的贤内助。不妨听听她的意见,尔后再决定自己如何行事吧。
怀着这样的心思,杨广找到了萧厄,向她倾诉了自己心中的苦恼,并请萧厄替自己拿个主意,今后自己该何去何从。
由于前两年宫中闹鬼,而萧厄素有神女之称,所以皇后一直未放她出宫回府去住。杨广统军伐陈成功还朝后,仍和萧厄带着两个孩子住在兰芷宫中。
在兰芷宫的寝殿内,萧厄听罢夫君的讲述,只微笑着问了杨广一句话:“王爷有无和太子争夺皇储的心思呢?”
“没有,决没有。”杨广当即摆手否认道。
萧厄笑了:“那妾身怎么瞧着王爷像是心动了呢?倘若王爷心如止水,毫无当太子、做皇帝的心意,即便父皇命你参掌朝政,你也不会往这上头想的。妾身得对不对?”
“可是......现如今的形势是:即便我没有这个心思,在别人眼中,我已成为了父皇选定的另一位太子人选,这是我无法向大哥和朝臣们辩解清楚的。而建平他们又不赞同我辞掌下兵权,认为父皇不会因我辞掌下兵权而将兵权交给大哥。你我该怎么办?”杨广有些烦躁地向萧厄解道。
“父皇既册封你为太尉,将下兵权交由你来执掌,必有他的道理。妾身也不赞同王爷辞掌下兵权。”萧厄态度明确地答复杨广道,“王爷可还记得开皇五年间,高德上书一事发生时,父皇是如何应对的吗?”
杨广心念一闪,忙问萧厄道:“王妃的意思,是要我出镇外藩?”
“嗯,妾身记得年幼时寄养于伯父家中,曾听伯父讲过一个真实的故事:数十年前,梁朝因侯景之乱灭国后,伯父兄弟三人携萧氏宗族逃到了大江中游一带,利用向北朝称臣建立了后梁,当时西魏皇帝曾有意指定伯父出任后梁国王,伯父听到消息后即带着家人连夜逃到了乡下,并拒绝了西魏皇帝要他出任后梁宰相的要求。当时听到这个故事时,我问过伯父,皇帝不肯做,为何连宰相也不愿做呢?伯父回答我:以我之身份,倘身在中枢,手握朝政大权,早晚必引起你父亲对我的猜疑,引至兄弟反睦,与其如此,倒不如远离朝堂这是非之地,做一介平民百姓得好。”萧厄没有正面答复杨广,而是娓娓道来,给他讲了一个萧氏家族的故事,尔后劝他道,“目下王爷面临的形势、所处的位置虽和伯父不尽相同,也不需要像伯父那样辞官不做,归隐山林,但须知,只有远离长安,远离朝政中枢,才能达成王爷心中所愿。除此之外,妾身也想不出有更好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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