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佩莲说:“易水,你不懂……”说着,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打在旗易水的肩膀上,没一会儿便湿了一大片。

那些遥远的、曾经被尘封的记忆又一点一点涌现了出来。唐佩莲想起了十五年前她偷偷喂旗易水喝下的那碗药,就是那碗药毁了两个少年一生。她恨了那么多年,又悔了那么多年,千盼万盼就只希望他俩能好起来,如今一个下落不明,一个又要往火炕里跳,想想怎么能不让她心碎!

旗易水不晓得唐佩莲怎么哭得那么伤心,只好软声软语地安慰她,让她不要伤心,左右只是蹲牢房,又不是杀头,她还可以去看他啊。

唐佩莲哽咽道:“易水,你不懂……我是怕你被人欺负啊!”

旗易水身子顿时就僵了,他似乎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喜欢走后门的人呢?旗易水安慰唐佩莲道:“不会的,大娘,你别想多了,我是个男人,又不是女人,谁能被谁欺负了去呢?”说到最后,旗易水的声音有点抖,他隐约想起了一点不好的回忆,好像曾经真的差点被谁欺负了似的。

第五十六章

第二天一清早,旗易水就醒了,一个人下了炕,坐在镜子前发呆。喜兰听见屋里的声响,连忙推了门进来,伺候他换衣服。

旗易水开了柜子,拿了一把剪刀递给喜兰,说:“你来,帮我把头发都剪了吧。”

喜兰接过剪刀,撩起旗易水的又长又软的头发,试了试,下不了手,说:“三爷,留得好好的,作甚要剪啊?”

“怕以后不方便。”

“那我真剪了?”

“你剪吧。”旗易水说着,把头低了下去。

喜兰只好“咔擦”、“咔擦”剪起来。她做事干净利落,没一会儿,脚下就积起了一堆头发。旗易水觉得脑袋一下子轻了许多,脖子也多了些凉凉的感觉。他抬眼望向镜子,里面的那男子也望着他,他们已经在这面镜子里相望了许多年。

有碎发掉衣服里,怪难受的,旗易水说:“喜兰,你打些热水来吧,我洗个澡”

喜兰应了一声,连忙出门烧水去了。

旗易水洗完澡,便开始收拾包袱。他不敢带太多的东西,只是两件衣服,一点自个平时攒下来的私房,想了想,又开了柜子,拿出一个两个巴掌大的檀香盒,里面放了好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有木质的哨子,有核桃那么大的船雕,有用靰鞡草编成的小笼子,还有轻薄剔透的抽纱袋子等等。这些,都是许多年前旗易山送给他了,每一件他都小心翼翼地收着,只有想念得不行的时候,才打开了瞧瞧。

旗易水拿起雕刻得惟妙惟肖船雕,看了一会儿又放下,在盒子底部垫着一个黑袋子。旗易水的指尖从布料划过,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里面藏着一个美好的回忆。

那时,他还很怕旗易山,特别是被旗易山欺负后,一见到他就躲,躲不过就哭。chū_yè的记忆太过惨烈,旗易水一点都不想再来一回。可是旗易山咬定了旗易水不敢把事情张扬出去的性子,一有机会就缠着他,把人往炕上带,任凭旗易水怎么哭怎么求就都没用,他就是非要了旗易水不可。

就这么过了几个月,旗易水的生辰到了。说来旗易水十二岁之后就没再过生辰了,因为俩个原本会给他庆祝的人都渐渐忘了这回事:旗四是忙着帮衬旗老爷打理大院里里外外,李小花是忙着去找她的姐妹们打牌。好在厨房的陈妈还记着他,年年给他做一碗长寿面,下面卧着一个黄橙橙的荷包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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