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晨愣了愣,完全没料到他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却从那迟疑而艰涩的声音中,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可顾晨毫无头绪,他的脑子乱糟糟的,明知此刻事态非常,却偏偏找不到问题出在哪里,好像怎么努力也抓不住重点。
“我们只是聊天,什么都没做……”他似是澄清般说道,“我都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聊着聊着瞌睡就来了,然后今早醒来发现和你躺在一个被窝里……”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他掀开被子,“你看,我还穿着昨晚那套内衣,我、我真没对你做过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抱在一起,我睡着的时候我们还各盖各的被子……如果给你带来了困扰,我很抱歉,我、我……”
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都带上了颤音。
顾晨还想解释,嘴一张开,唇角就委屈地往下撇,根本没办法正常开口说话。
他发觉徐放好像很抵触和他这样亲密的接触,也许对方从头到尾只把他当成朋友而已,说到底是他痴心妄想了。
这些天和徐放相处得过于融洽,顾晨差点忘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偷偷喜欢了三年,他根本就不知道徐放的性取向是否正常。
如果徐放是个直男,大概可以解释,为什么对方能够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脱衣服。
可想而知,一个直男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赤身*地和男性朋友搂在一起,那是相当惊悚的,徐放没把他一脚踹下床,算是很有涵养了。
然而,顾晨依旧感到委屈。
因为他看到了徐放的不同面,对方把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部交付给了他,让他成为了那个不同于他人的例外。
他原以为他是特别,并且一直为之窃喜,而事实上,这一切,真的只是原以为。他以为得到了,其实从来不曾拥有过,世间大概没有比这更令人沮丧的事了。
顾晨几乎能预料到徐放下一步便会和他划清界限,从此不相往来。
他正欲伤心一把,只见对方慢慢展开了眉心,而后动了动嘴皮。
他蹭地一下从床上站起来,总觉得徐放要交代什么似的,摆出一副随时候命的姿势。
果不其然,平静无波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帮我把内裤拿来。”
“哦哦。”顾晨火速替他取来内裤。
……
从穿衣,到洗漱,到退房走出宾馆,徐放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两人一前一后地朝学校走去,徐放又恢复成顾晨刚来大学时见到他的样子,身上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顾晨跟在后面,目光一直追随着那道挺拔而冷漠的背影,深知他已经不是昨晚的那个徐放了。
可是顾晨不甘心啊。
从相识到现在,徐放给他带来了太多意想不到的惊喜与感动,对方突然变得忽冷忽热的,让他有种强烈的落差感,就像已经揣在手心的甜枣,又被赠予者硬生生地夺了回去,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残酷的打击,他宁愿徐放冲他发脾气,也不愿对方把他当成隐形人般视而不见。
眼看着快要走到学校了,徐放却没有踏进去,而是路过校门径直向前,顾晨猜想他大概要回他自己的公寓,一时不知该跟上去,还是就此停住脚步。
原地踌躇了数秒,顾晨小跑着追上他,随后又开始纠结该喊哪个名字,再联想到,他曾经反复提醒过自己不要叫他徐放,“黎昕”二字就这样从嘴里吐了出来。
前面的人终于有了反应,转身望着他,面色淡淡,看不出情绪,“以后还是叫我徐放吧。”
“哦……”
顾晨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他为什么喜怒无常,为什么一会一个样子,为什么这么多变,甚至连名字都有几个。可顾晨又不敢问,生怕一不小心说错话,触了他的逆鳞,踩了他的底线。
纠结!
纠结不已!
叫名字要纠结,问问题也要纠结,可是不问,顾晨又说服不了自己,眼睁睁地任由他离去。
斟酌片刻,顾晨深吸口气道,“你准备回家的?”抢在他回话之前,借着这口气,一鼓作气地问到底,“你生气了?我哪里做的不对,你说出来啊,不要……”
话还未说话,一双大手伸过来,替顾晨将戴歪的围巾扶正了,温热的指尖无意滑过他的下巴,留下灼人的温度,烫得他把剩下的那句“不要不理我行吗”自觉地咽回到肚子里。
天是冷的,眼前的人看着也是冷的,顾晨却知道,他的心是热的。
“顾晨……”一声轻唤,温柔得就像在叫自己的恋人一般,如春风般拂过耳畔,暖入心田。
顾晨心尖微颤,受他的影响,不由得放轻声音:“嗯?”
“你没有错,是我的问题”徐放说道,“刚才我的心情不太好。”
顾晨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心情不好啊?我还以为你在生我的气。”
“不关你的事。”徐放吁了口浊气,“我在气自己没有管理好情绪。”
继而补上一句:“我以后不会再随便发脾气了。”
“没管理好情绪?”顾晨似懂非懂,想了想,干笑着说,“你昨天确实有点……暴躁,呵呵,奇奇怪怪的,说话做事让人摸不着头脑,性格也变得和原来不一样了,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真把我吓了一跳……”话说一半,顾晨忽然发觉自己这番话说得很不动听。一会儿说他行为失常,一会儿又说他性情大变,言下之意不就是把他当成神经病了么?
暗骂自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