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微舟淡应了一声。倒还是平日的口气。我感到安心,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方微舟却答:“刚刚接到潘明奇的电话,找我们一起吃饭。”
我不说话了。那潘明奇找的绝对不是我们,是方微舟而已。
潘明奇是方微舟很好的几个朋友之一,他是其中最为自负的一个,眼高于顶。我知道他一定看不起我这样一类的人。他是绝对的异性恋男人,在他心里或许认定我带坏了方微舟多年。每次去他们那边的场子,别人或许看方微舟给我几分薄面,他是一点也不肯。方微舟与他的友情关系比其他人更深一点,两人在高中就认识了。据说方微舟历任对象,不论男女,他都是见过,女的不提,只要是男的对象,从来冷漠。而他对我是更加冷漠。他一心期望方微舟能走回正途去。
我并不曾向方微舟表示过对潘明奇的不喜欢。
方微舟这时道:“你不想去?”
我顿了顿:“也不是。”
方微舟口气不变:“不想去不要紧,饭后可能要上山去,只是那里有点远,回来大概很晚了。”
他说的上山,是真正的上山,非是那惬意的开车一路兜风。即使我尽力配合过,他还是知道我的不喜欢。一如他不曾说过不让我去酒吧玩的话,对这方面也不曾勉强我。早几年,我还要逞强,这两年来一次也不愿意配合他的那边了。因总是感到不太痛快。也有对方微舟的不痛快。我感到他的不勉强是很冷淡的,不要我迁就,他也同样不太迁就我的这边。他不很积极去拉拢王任他们,当然也不去替我拉拢到他的朋友里头。
最初不觉得有什么,长年月累,我不肯去深想,也不免不满方微舟的这点。
从前还以为那种纵容是亲密。我比他年轻几岁,认识他时,他的各方面已经比我强大。我在他面前仿佛难隐藏,他对我的各种时常一针见血,好的坏的都是。我们之间的开始虽然也有点荒唐,可进展是逐步的,也是因为我抗拒不了他的温柔。他竟也愿意给我。其实他是能够选择比我更好条件。
或者这正是王任对我的妒忌,方微舟在某种程度上都是好的难得。而他也是绝对不在感情上对我说谎。
我却对他说了无数次的谎。
我便没有去了。可还是出门,在屋里已经待得很闷。早上我开冰箱看,吃的存量非常少了,因决定去超市。我到一间商场里的连锁超市。
这之间徐征再打了电话过来。我看着那来电,也不知道是白天或者怎么了,倒没有昨晚的决然了。又手机响着太久,周围的人都看过来。我避开那些陌生的视线,一面接起来。
马上听见徐征道:“萧渔你有种跟我上床,没种跟我单纯聊天?”
我不受他的刺激,“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能聊的。”
徐征竟是笑:“萧渔,我说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这么怕?”
我不答。但听见他再提喜欢,心也要不期然地跳快了几下。我听见徐征放轻了口气,对我道:“你在外面吗?我去找你好不好,我不是要你作什么决定,只是谈谈。我也真的很想要见你。”
末了的像是满含委屈又勾`引似的话听进耳朵,仿佛在心里穿凿出了什么。我抵挡不了。又听见说话,是我说的好。挂断电话,我倒是没有懊悔答应,因对此感到一种不出所料。就像是王任说的我,是抵抗不了背着人作坏的刺激。
可也好像徐征所说,我为什么要怕。我本也是不尽信。
午后天气变得不好了,风起云涌,远远黑压压几大片的乌云飘着,空气里一股湿闷的味道,呼吸之间仿佛都挟着水,好像即将倾盆大雨。然而迟迟不见有水落下来,那向来闹的几条路上照样许多人逗留。
徐征约我到一间靠近港湾的酒店咖啡厅见面。咖啡厅在十楼,造得宽敞,采西式古典风格,具有情调。整面朝外环绕的靠着落地玻璃窗的卡座,整间酒店最好的看风景的位子,即使这里所费不赀,还是生意好。今天又是周末,更好。可我到的时候,倒也没有等候,就入座。
我给徐征传讯息,不久后他来了。他与昨天的样子没有不同,先前电话仿佛消沉的口气在他脸上完全不见,还是那副潇洒似的样子。这两天天气已经冷了,他穿了一件黑的厚夹克,更显出那身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