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东脸色一变:“孩子不能拿掉,他下个月就要临盆,现在身体极为虚弱,如果拿掉孩子,血流不止,即使是我,也没有把握能再次把人从阎王手里抢回来。万望陛下三思啊。”
“那怎么办!”砰地一声一个瓷碗被摔成一地碎片,“要是孩子降生,他的寿数……”明帝抬起嗜血般通红的双目,视线突然定在郎东脸上,瞳孔紧缩地盯着他,“你早就知道,你在天裔族隐居的群落里住了三年,为天裔族男子接过生……”
话音未落,明帝出指如电,一手掐住了郎东的脖子,一个大力狠狠把他掼到墙上。
宫女们个个骇得脸色苍白,但没一个人发出惊叫,显然训练有素。
“你与殷氏王妃曾经同门学艺,她叫你一声郎师兄,庄岐书一年之中仅有两个月在京城。朕还查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拜在千手娘子门下的三名弟子,有两女一男,巧得很,这两女俱是殷氏后人,除却王妃,还有一人,和亲远嫁给早已从大梁皇室除名的一位亲王,他是朕的二叔,他从皇室除名的原因,并非是众所周知的醉后调戏先帝嫔妃,而是朕要他转到暗处。”明帝睨起眼,冷笑道:“还用朕说得更明白吗?就凭庄岐书,能查到国师下落?他既然肯为国师向朕下跪,低三下四地求朕带走国师,你就该知道,一旦他醒过神来,发现背后推着他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就是你,你觉得,他会不会恨你入骨?”
郎东睫毛激剧一颤,脖子被掐得咯咯作响,只能张着嘴呼吸。明帝的钳制没有松开,反而越来越紧。郎东脸皮紫涨,虚空中仿佛出现一张巧笑嫣然宛如白雪高贵纯净的面容。
他要死了吗?师妹,你还在等着师兄吗?
盛怒之下的明帝被一阵虚弱低促的咳嗽惊醒,他狠瞪了一眼郎东,大喝一声:“御医!”
待命的五名御医立刻随在明帝身后,跟到榻前。
韩衡使劲抬起头看了一眼外面。
君明焱握住他冰凉湿腻的手,担忧地端详韩衡的脸色,道:“真的醒了吗?国师,你看看我,我是谁?”
韩衡失色的嘴唇勉强弯了一下:“不记得了,你是谁?”见到明帝大惊失色,韩衡是真的笑了笑,不过这浅淡笑意只维持了不到一秒。
“让郎东进来吧,我的身体一直是他在调理,他很清楚该怎么办。”
明帝迟疑道:“国师,那个畜生……你还要留下他的孩子吗?”
从那双迷离的桃花眼里看透韩衡暗含的痛苦,君明焱后悔起来。
就在君明焱张嘴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韩衡轻吐出一口气,低声道:“这孩子是我的,他在我肚子里呆了这么久,算是朝夕相对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个孩子,是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的。”伴随着难以压抑的哽咽,韩衡稳住心神,平静地忍痛道:“让郎东来,他知道怎么办。”
“你知不知道……”君明焱欲言又止。
韩衡认真看着君明焱慌了神的脸,反手用力抓住明帝,沉声道:“我要这个孩子,不是因为我要为谁生孩子,我是为我自己,为这个无辜的孩子。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在我肚子里,你现在不可能还能见到活着的我,让郎东进来,我肚子很痛。”这话半点没有作假,短短片刻之间,韩衡一脑门都是痛出来的薄汗。韩衡感到浑身像被大卡车来回碾压了无数遍,他已经感觉不到腰部以下。
君明焱咬住嘴唇,骤然爆出一声低喝:“郎东,滚进来!”他一只手掌不停抚着韩衡汗湿的额头。
韩衡闭上眼,虚弱地说:“别碰我了,我难受。”
近乎呜咽的哀求让明帝心痛难当,他移开手,灼热的视线粘黏在韩衡的脸上。在心里他已经把自己斩首了无数次,他怎么这么糊涂,庄岐书能拿箭指着韩衡,他怎么还敢把韩衡交出去。他身居高位多年,英明神武的鬼话真是听太多了,才昏了头。
“国师……”
韩衡没有应声,他没力气应声,神志再度不清醒起来。
郎东被明帝拽着衣袍推到榻前,明帝厉声道:“你们配合他,保住国师跟朕的皇长子,管好你们的嘴,要是让朕听到一句不想听的话,当心你们的脑袋。”
极其轻微的一声花盆碰撞声湮没在御医们纷纷跪地称是的声音里。
~
郎东医术高明,当时先让人准备了药浴,让韩衡泡在温水里,以师门秘传的一套针法给他止血,虽然血止住了,胎儿情况却很不妙,而且很多药材他手里没有。
他也没想到,这时候庄灵会带着明帝进来了。他也知道这几天民居外多出来的那些成天就在周围徘徊的人不对劲,没想到明帝也跟到了这个村子里。不知道庄灵和明帝达成了什么条件,当明帝抱起韩衡,并叫他一起跟上,他回头看了一眼,庄灵跪在了床前,整个身影僵硬着没有回头多看一眼。
郎东要求带上米幼、乌翠和莘渊三人,明帝当时只关系韩衡的性命,让郎东自便,他就带上了这三个人,米幼是一匹千里良驹,将来一定有用得上的地方,乌翠是女人,能让人放松警惕,实则她攻击性不低,莘渊自然不用说,他现在是郎东的徒弟,有不少需要他帮手的事情,让他来处理,总比用明帝的人更让人放心。
明帝掐住他脖子的时候,郎东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过后他在镜子里看见脖子上一道触目惊心的掐痕,回想起快要窒息的那一刻,对着镜子忍不住苦笑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