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有一道绵软至极的剑光，硬生生将原列海扯了回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难以形容的层层巨力击打于自己身上，他整个人仿佛变成了星辰与泥土，极高远又极低下，极璀璨又极卑微。
原列海最后那一刻，却死死拽住了想要躲开的白青缨。
他怎么可能死，又怎么可能自己孤独一人离开？即便要死，他亦要拖着自己此生最惦念的人一同沉沦于地狱中。
那一刹，原列海是心满意足的。他此生无憾，别无所求。
等到所有震颤与晃动都消失之后，场中只有顾夕歌与赵苍二人。
“老不死，老匹夫，老畜生！”赵苍青白面容忽然泛起一阵红晕，他恶狠狠对着那片空地咒骂不休，模样可怖至极，“什么我流着原家一半的血，你当我稀罕当原家人？”
“我资质不逊于那小畜生原道冉，心性亦比他强上百倍，修为更一直高过他。只因为我没投个好胎，就不得不对他卑躬屈膝当一条好狗。还得处处忍着他让着他，半点不能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就连我在九峰论道上拼死得到的玄器亦要让给他，那小畜生还一并抢去了那冲霄剑修炼成的煞魂，你真以为你们原家人就是天道？呸！”
赵苍骂了一通，心中依旧不痛快。他一字一句森然道：“知道那小畜生与那妖女死的时候，我心里简直不能更痛快。苏舒何曾将我当成过徒弟，动辄克扣灵石还辱骂于我，我这两百年活得还不如她养的一条狗！”
“那婊子满心满眼全是原道冉，一门心思讨好他，甚至为了言倾不喜欢原道冉而愤恨不已。好好一个练虚真君，竟把自己折腾成那般狼狈模样，如何不让人觉得好笑？”
顾夕歌只是漠然听着赵苍发泄心中怒火，半点也不插嘴。
即便骂完原列海与苏舒，赵苍心中依旧不解气。他又冷笑着道：“你这老色胚，当真以为其余人瞧不出你怀着什么心思？你越看中那白青缨，我偏要她死无葬身之地，即便你再护着她又有什么用，你们还不是一并死了？”
听了这话，顾夕歌不由扬了扬眉。他重活一世眼光非比寻常，才能一眼就望透原列海的心思。而这赵苍想来是感觉敏锐，不过与那两人相处数日，就能看出其中分毫，简直有些了不起。
“你既然走了，我便唤你一声父亲。”赵苍终于平静下来，他淡淡道，“你不稀罕我这个儿子，我更不想要你这个爹。我们从此恩怨两清，再无关联。”
此等隐秘却是顾夕歌上辈子都不知晓的，他只默默看着赵苍向那片空地鞠了一躬。
那煞灭魔修面上又笼起一层阴森而阴寒的微笑，显然已然心绪平静下来。他又道：“此次让顾道友看了笑话，还望你莫见怪。”
“不见怪，你我萍水相逢自有默契对敌，已然难得。”
真真正正的萍水相逢。在耀光之境中，顾夕歌甚至未曾与赵苍交谈过一句话，就连神识传音亦没有。没什么能瞒得过那元婴期却假装金丹期的原家长老，他们二人只在开战前遥遥交换了一个眼神，自有默契丛生不必言说。
只那些微默契，就硬生生坑死了本不该死的原列海。这元婴修士死得憋屈又糊涂，他万万想不到煞灭宗已然对原家的控制百般厌烦，亦没料到赵苍会与顾夕歌联手对敌。
原列海千算万算，只想着护得白青缨与他自己周全。那些微疏忽与想不到，一步步构筑了他今日的死局。
赵苍俯下身，自那片空地中挑挑拣拣好一会，方将一个袖囊与两枚玉牌递给顾夕歌。
“想来顾道友要找的就是这些东西，那耀光之卷就在白青缨的袖囊中，顾道友自取便是。”
难得一个识时务知进退的魔道修士。顾夕歌遥遥注视了赵苍一会，伸手接过了那几件东西。
那魔道修士又伸手一招，却有另外五枚玉牌自空地中飞出。他又从自己袖中取出最后一枚玉牌，直截了当道：“祝顾道友得偿所愿，此地我不便久留，来日有缘再聚。”
“有缘再聚。”
赵苍走得时候却是极为坦荡的，就连他一贯瑟缩的脊背亦挺直了两分。
煞灭宗不肯妥协，赵苍亦不肯妥协。他谋划了许久，甚至牺牲了五位师弟的性命，终于出掉了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从此天大地大，再无浮云遮望眼，赵苍又何能不自在何能不快活？
天时地利人和，今日的自己又占了几分？顾夕歌将那八枚玉牌纳入袖中，一道剑气漫不经心却极精巧地戳开了白青缨的袖囊。
他全然无视了各类精巧至极的小玩意，直接将其扔在地面，只将那卷颜色暗黄古朴至极的卷轴留了下来。
顾夕歌一寸寸展开那卷轴，其上却只有四十余个人形，有大有小眉目衣饰各不相同，唯有他与陆重光的人形额外大些。
除了陆重光以外，亦有不少人觉察到耀光之境的秘密。然而只要有这件宝贝在手，整个耀光之境顾夕歌大可去得。
“说来我也要感谢你，白师妹。”
顾夕歌对着那片空地意味深长说了一句话，踏上剑光毅然离开了。
第92章
自一开始，顾夕歌就从未将白青缨放在心上。
那女修纵然貌美倾城心机颇多，亦能轻而易举惑使男修为其卖命，但她的修为着实太弱，区区金丹一层在这耀光之境中根本不够看。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