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晚上回家齐安东不在,地上乱七八糟,一看就知道有人发过火。陈衍面无表情地把挡路的靠枕踹开,给自己清出一条去浴室的路。

家里安静得什么声也没有,他躺在床上,笔记本充电的闪光在黑暗里一亮一灭。电影票房不好,开门不利,齐安东无理取闹,脾气太差。什么什么都不顺,陈衍却失去了发泄的yù_wàng。

也许是前几天憋得太累,今天已经麻木了。

晚上跟齐安东吵架,出门,吃饭,回家,一串下来心神俱疲,脑子都累瘫了,睡意却迟迟不来找他。他干瞪着眼,想自己的处境,像在想陌生人的事。理智告诉他路走尽了,该伤心了,却怎么也伤心不起来。

他不为失败恐慌,倒开始因为自己这个状态升起一阵迟缓而浓重的恐惧。恐惧像滴到水杯里的一点墨,慢慢把他整个人染透了。

一个没有情感触觉的人,怎么能当编剧?一个写不出五味八苦的编剧,还有什么价值?

他恐慌,却依然不伤心,这种木然让他更害怕,成了恶性循环。寂静、不安,潜入深海失去方向也不过如此。

而齐安东正在闵如峰家里,给闵如峰的女儿嫣嫣剥糖。糖纸是金色的,一展开滚出颗胖乎乎的白巧克力。

“你爸同意你吃吗?你别骗我。”糖纸一张张往下扔,迅速在垃圾篓里堆出座小山。

“不骗你,我前几天才得了诚实小红花的。”

小姑娘在桌上写作业,写两个字就盯着他手里的糖不挪眼睛。

“那也不能吃太多,牙齿蛀了可要去看医生的。拔牙,你知道不?”他用手比划了一根筷子的长度,“拿着这么长的钳子就往你嘴里伸,还有剪刀,把你的牙龈肉剪开,牙齿拔/出来,就跟你拔树那树根一样。最后给你缝上。”

“缝上?”嫣嫣把吞进嘴里的糖吐了一半出来,“怎么缝?”

“就跟你妈缝衣服一样,拿针戳。”

小姑娘沉默了一会,一根铅笔放下又拿起,最后还是把嘴里的巧克力吐在了垃圾桶里。

“诶,怎么吐了,我这儿还剥着呢,还有……我看看,还有五六颗,你不吃了?”齐安东捧着那五六颗巧克力送到嫣嫣面前。

“不不不,不吃,不吃了。”小姑娘连连摆手。

她对着作业,也没心情写,蹭了半天抬起头:“齐叔叔,我觉得我牙有点儿疼,是不是要坏了?”

齐安东心里哈哈大笑,脸上一副担忧的神色:“哎哟,这可怎么办啊,糖都吃不了啦?”

“可能吃不了了……”小孩儿嘴巴一撇,难受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怎么了,”闵如峰走过来把一碗面放桌上,“你又跟她说什么了?”

齐安东还没说话,闵如峰一低头,看见垃圾篓里堆满的糖纸,暴跳如雷。

“闵嫣!你又吃糖!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晚上不准吃糖!”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闵嫣飞快地摆手,一指齐安东,“他给我吃的。”

小脸又一垮:“我觉得我牙吃坏了。”

“啊?牙坏了?”闵如峰急了,上前把女儿下巴一抬,“嘴巴张开。”

“啊——”

他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好像没坏啊……明天周六,刚好带你去看医生。”

他又转头问齐安东:“您又是哪儿坏了到我这儿求医来了?”

齐安东无辜地看着他。

“我说你跟个小蜜蜂似的,一交/配就被老婆赶出门,一交/配就被老婆赶出门。”

“狗屁,”齐安东镇定地说,“我是自己出来的。”

他又补充道:“没交/配。”

闵如峰大笑三声:“那你是被雌蜂淘汰了啊!”

他翻了个白眼:“你女儿还在呢,能不能闭上嘴。”

“咳咳,”闵如峰终于想起他闺女了,手往人背上一拍,“去,房间里做作业去。”

闵嫣抱了一满怀作业跑进房了,齐安东心疼地望着她瘦小的背影:“现在孩子怎么那么多作业啊,一点儿自由都没有。”

“不然呢,跟她爹和她叔叔一样当文盲啊。”

“我可不是文盲,说话别殃及无辜。”

“是是是,那你是怎么就到我这儿来了?”

“待家里没意思,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没人味儿。”

“你小情人呢?”

“看电影去了。”

“看电影都不喊你,这是要上房揭瓦啊!你不管管,还往外跑。”

“别提他了,烦。”齐安东呼哧呼哧把面吃完,长舒一口气。

王心怡从厨房出来收碗,闵如峰赶紧站起来抢她的活儿:“放着我来收。”

齐安东也跟过去添乱:“是啊嫂子,你身体不好,多休息,这些事让阿峰做就行了。”

“你也好意思说,”闵如峰瞪他一眼,“谁吃的谁也不洗。”

“阿峰,怎么跟人说话呢。”王心怡打了下他的胳膊。

齐安东在边上嘿嘿笑。

“对了,韩星又给我打电话。”闵如峰洗完碗坐到他身边。

“干嘛?”

“还是那回事呗,想认识你。”

“我就不明白了,”齐安东拿起刚才给嫣嫣剥的糖吃了一颗,“我跟他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井水不犯河水,他怎么就那么想跟我接触啊?”

“嘿,这我还真知道。今天他可算说了实话了,以前还总说没什么意图。”

“谁信啊,”齐安东嗤了一声,又塞了颗糖进嘴里,“都跟人精似的,无事不登三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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