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纪,又是这样的长相,联系北地的种种传言,此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桓容登上车辕,看着被五花大绑的慕容冲,嘴角微微翘起,脑中浮现三个大字:大鱼啊!
邺城被围,晋军貌似占据优势,实际情况如何,自桓大司马以下,各州刺使心知肚明。石门一日未能凿开,水道便一日不通,晋军的粮食就成问题。
假设慕容垂没有出兵,依靠秦氏坞堡运来的牛羊,说不定能逼迫燕主低头。
可惜的是,慕容垂发兵豫州,摆开架势同晋军决战。他手下的骑兵和沿途遇见的鲜卑兵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战斗力之猛,性情之凶悍,一比三都不落下风。
精心布置的战阵能困住悉罗腾,却挡不住慕容垂一次冲锋。
桓容不得不认真思量,历史上,此次北伐不胜,究其原因,晋军粮秣不足轻敌冒进是其一,最主要的还是慕容垂过于生猛,寻常人压根干不过。
“钱实。”
“仆在!”
“叫两个大嗓门对着鲜卑军喊,中山王被生擒。”
“诺!”
钱实领命寻人,秦雷秦俭斩杀两名鲜卑骑兵,快速退到车前,道:“府君,如依此行事,此处定然凶险!”
换句话说,武车和桓容都会成为靶子。
“我知。”桓容点头,道,“放心,我父定会来救。”
话落,桓容唤来典魁,令其在四周搜寻,果然寻到尚存一息的桓世子。
看着两腿被踩断,面如土色的桓熙,桓容不禁咋舌,这位的命可真大!不过命大也好,如此桓大司马才会派兵救援,不会视而不见,任由鲜卑骑兵围了自己。
“府君,刘将军处可要知会?”说话间,秦雷又砍翻一个鲜卑骑兵。
桓容从车窗望去,刘牢之胯--下的战马被砍断前腿,正跃身落地,长-枪横扫,步战悉罗腾。瞧那架势,不将悉罗腾一枪-捅-穿绝不罢休。
以两人为中心,半径五米之内没人敢靠近。
“怎么通知?”桓容看向秦雷。
“……”好像是有点问题。
“罢,钱实安排妥当,刘将军自会知晓。”
大嗓门扯开,不只刘牢之,桓大司马和慕容垂都会晓得,慕容冲已落入他手,活的!
秦雷应诺,手指抵在唇边,打起一声呼哨,四周的秦氏部曲立即向武车靠拢,呈半圆形拱卫车门。
混战之中最能看清个人能力。
自开战至今,二十名秦氏部曲互相配合,且战且守,未损一人,即便受伤也是轻伤。与之对战的鲜卑骑兵多数被斩杀,侥幸活命者也会失去战马,仅能下马步战。
鲜卑兵之所以让晋兵忌惮,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骑术精湛,纵马冲入战阵,几个来回就能撕开晋军防线。
下了马的鲜卑骑兵犹如拔牙的老虎,纵然战斗力不弱,几个晋兵一同扑上,照样会被乱刀砍死。
二十名桓氏部曲少去一半。
并非他们战斗力不强,实是同鲜卑骑兵交手不多,吃了经验上的亏。遇上鲜卑兵冲来,不知该如何配合,等寻到对方弱点,开始向战马下手,早被骑兵冲杀过一个来回,人员死伤不轻。
“秦俭,将桓川叫回来。”
“诺!”
随着秦氏部曲加入,桓氏部曲压力骤减,边战斗边退,终于退到武车边缘。
“蹲下!”
桓容发出指令,部曲反应极其迅速,同时放低身形。
紧追而来的鲜卑骑兵心知不妙,奈何战马去势太急,根本来不及掉头,耳边骤闻破风声,十余枚利箭迎面疾-射而来,伴随一声惨叫,人已跌落马下。
桓容放开机关,数着放箭次数,不禁皱眉。
依照武车的配备,顶多还能齐射两次,箭矢就要告罄。转头看向依旧昏迷的慕容冲,心中暗道:看来,真要靠这条大鱼才行。
此时,战场上陷入一片混乱。
马嘶声被人的惨叫声淹没,伴着一阵接一阵的喊杀声,烟尘匝地,血-肉-横飞,组成一幅地狱般的画面。
无论晋兵还是鲜卑兵,全都杀红了眼。
晋军的方阵被冲开,竹枪阵和枪-矛阵被分割,无法合拢到一处,干脆数十人组成小型-枪-阵,发挥出的威力照样惊人。
十余杆-枪-矛同指一个方向,勇猛如慕容垂都要策马避开。
刀盾手在阵中冲杀,均是满面赤红,衣襟染血,既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举刀冲向战马时,恍如是地底爬出的凶-神-恶-鬼。
在前锋右军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晋军向枪-阵靠拢,专朝马腿下手。
鲜卑亲兵的优势不再明显,即使仍能冲杀,却无法像先前一般纵横捭阖,仿入无人之境,杀人似砍瓜切菜。
慕容垂接连斩杀三名幢主,邓遐上前迎战,被当胸砍了一刀,当场跌落马下,经部曲拼死救援,才没有被马蹄踏成肉泥。
斜刺里,两杆竹枪忽然袭至,慕容垂猛地一拉缰绳,战马前蹄扬起,惊险避开这一击,顺势长矛横扫,将竹枪兵扫飞。
“中山王在何处?”
见识过晋兵的枪阵,慕容垂不敢掉以轻心。想起跟随自己冲锋的侄子,向四下里张望,哪里还有慕容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