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经毕业十多年,顾从见环顾四周,满眼熟悉又陌生。
表演课的教室是功房,顾名思义,练功的房间,在这所以戏曲见长的院校里,最大的功房都是无条件供给戏曲表演系的学生的,还有几间特供给舞蹈表演系的学生,影视导演的名头听上去好听,但其实还是蛮受歧视不公的,这点顾从见深有体会。
而现在影视导演系的表演课也是在这间整个二教最大的功房里上课,可见祝青颂混的还是相当不错的。
大功房的标配是,一桌五椅、三个景片、一个三层台阶(专给戏表的)和一个立能当桌躺能当椅的立方体。大致和顾从见上学的时候没太大区别。
他一一摸过还摆成学生作业需要的布景的桌椅,红漆漆的颜色和印象中并无二致,但他知道,都是换了新的了。
门的正对面是一面巨大的镜子,是由两面镜子拼起来的,中间还有明显的接缝,正好一面墙的面积,镜子也许换了新的,但是它们都长得是一个样子,而里面映出的人影,却早已不再是青涩稚嫩的少年。
以进门为正方向的右上角落摆著一架钢琴,镜中的身影从正面变成了侧面,然後缓缓向前走去。
琴盖是开著的,应该是课间有学生弹来玩,这是不论哪一届学生都会干的事,打开的琴盖像一张黑白照片中张开的大嘴,露出两色整齐的牙齿般的琴键,吞噬的时间好像一瞬间被吐了出来,顾从见轻轻按了一下c调do。
音色有些偏差,好像很久没有调过音了。
这只琴键像是记忆闸门的开关,开关被打开了,於是顾从见想起那个时候,也是春末,但还没有现在这麽热。他穿著长衣长裤,秦君斐则套著半袖,两人中午趁著戏曲表演系的同学出去吃饭没有锁门,鬼鬼祟祟的偷溜进来,给表演作业想调度动作,因为大教室比较施展得开,一些问题在大的舞台上一目了然,修改完不妥当的地方後在那些同学还没回来前溜走,晚上在小功房里给自己的表演作业排练,一一纠正同组演员中的错误,包括一部剧本的删减,包括一句台词的音调,有搞不清的问题就跑去找祝青颂,虽然最後的结果是要请他吃一顿拉面外加被鄙视。
那个时候每天都很忙,但是很充实,尤其是身边有秦君斐,有祝青颂。
大二下学期是最後一学期学习表演,期末还有一场整部戏的在学校小剧场的汇演──这已经是学校最重视的体现了,大剧场只有在学校在b市有戏曲公演前,先免费为本校演出时才会用。
勤奋如顾从见自然十分重视,虽然男主角不是他,而是秦君斐,但他依旧努力,因为老师讲过,在舞台上没有主角,每个人都是主角。
有一幕是他和秦君斐的对手戏,两人照旧溜进大教室,那天顾从见情不自禁,伪装成排练很成功的样子狠狠拥抱了秦君斐,把秦君斐撞得踉跄後退数步,後背撞在了钢琴上,顾从见用自己的手背给他垫著後背,然後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吻的力道是轻还是重忘记了,但是他还记得吻落下时,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
没错,他那时候爱著秦君斐,爱得无法自拔,却又无人可诉,找来祝青颂也是欲言又止,他只是惯性的不想把弱点暴露给他人而已,不论倾诉对象是谁。
那天的阳光很清澈,秦君斐也是十分高兴排练成功,立刻回吻了回去。
顾从见松开怀中匀称的身体,推了推眼镜,不知道脸有没有红。
他想,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又想,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而如今,他已经可以把弱点暴露在祝青颂面前。因为弱点被划破,伤痕早已结成了茧,很硬,谁都伤不到了。
但也只能是相熟如祝青颂。
第17章
沈浸在回忆中的顾从见不自觉笑了笑,抬头只见窗外阳光正好,经年不变。
才转身门就被大大咧咧地推了开,俩人鬼鬼祟祟地从外面进来,下一秒祝青颂从周灏的连衫帽里掏出两张鸡蛋饼,把其中一个抛给周灏,一边唠叨:“真是的看门大妈太没眼色了,我这张脸都刷不进来,一点吃的都不让带进来……”
顾从见默默不语,心想我们上学的时候就这规矩了好吧!
周灏早就上梁不正下梁歪:“没事以後我们穿连帽衫就解决了。”
祝青颂一把拍在他後脑勺上:“臭小子好的不学学坏的!”
“明明是你教的!”
啪又是一下:“你敢顶嘴?”
顾从见:……
顾从见咳嗽两声,抓过吵架到忘我的师徒的注意,然後道:“我先看看,你们吃完再说。”
说著拿过了周灏的笔电,让他输了密码,然後上网调到那一段。
祝青颂说的是《伊丽莎白》里长大的鲁道夫和死神的一场对唱,德语名字是《die er》,很经典的唱段,有很多版本,德、英、日,还有荷兰语版本,当时是校庆,每个班都要出一个节目,班里有喜欢音乐剧的女生特意让国外的朋友寄回了录像,92年维也纳官摄版,录像没有中文字幕,是那个朋友一句一句翻译过来,写在了纸上寄来的。
大概20分锺的节目,大家最後民主投票,选择了从《die er》一直到鲁道夫自杀这一段,女生们被死神的妖豔迷得七荤八素,这个角色理所应当的落到了秦大美人头上,而顾从见,以表演课组长的身份和唱得不错的高音得到了鲁道夫的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