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下川逍的衣服,在看到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后,谢歇动作一顿,心猛地沉了下来。
无论是背部还是胸前,满是大大小小的剑伤,有一处是最严重的,从右肩一直到左下腰,刀口极深,隐隐能看到几节肋骨,伤口处的皮肉往外翻开,鲜红的血止不住的流,川逍的上半身已经被染成血色。
谢歇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可他真的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这里没有任何用来止血的东西,哪怕是一株野生的药草。
谢歇伸手想要捂住川逍的伤口,却又害怕伤口受到挤压血流的更多。
他跪在一旁,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川逍的眼睫毛动了几下,他慢慢睁开眼睛的时间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川逍……”
川逍对着微亮的天空放空了几秒,像是在回忆之前发生的事,听到谢歇在叫他,川逍的眼珠微微转了转,在看清谢歇的模样后,竟然有点想笑。
谢歇现在的样子怎是狼狈二字就能形容的,一头黑发散落下来,有的披在脑后,有的黏在脸颊,苍白的脸色和乌黑的头发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眼眶微红,睫毛湿湿的,一看就知道刚才哭过。
只是川逍笑的并不是谢歇的狼狈。
谢歇还活着。
他没有死,也没有消失,他只是陪在川逍身边,在川逍醒来的时候,还能看到他满含担忧的眼睛。
在这一瞬间,川逍感觉到异常安心,安心到,留有微弱跳动的心脏也渐渐平静下来。
最后,归于静寂。
谢歇俯在川逍的尸体上,无声大哭。
短短的半天时间,谢歇的生命中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樊派的到来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温蛮再次不知所踪,川逍和帽子双双逝去,而谢歇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身上留下了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痕,从手心到小臂内侧也被火舌烙下一个巴掌大小的烧伤,这是救帽子时留下的。
最糟糕的是谢歇对这一带不熟悉,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在那里,继续去往曼山要走哪一条路,回鸿凉城要往那个方向走,这些他都一无所知。
因为不可能带着川逍的尸体四处奔走,谢歇只能将他放在枯枝中火化了,用袋子盛了他的骨灰,打算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安葬。
至于帽子,谢歇不想让它死于火海,又化于火海,所以谢歇决定带它回佘悬林。
那里才是帽子的家。
一座城,一个镇或许并不好找,但是一片林子却是最容易找到的,谢歇的脑海中非常清楚的记得佘悬林的地理特征,再加上佘悬林中的毒蛇特产更是一个标志。
谢歇整整三天滴水未沾,带着帽子的尸体和川逍的骨灰回到了佘悬林。
踏入佘悬林,谢歇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再也支撑不住,脚下一软倒在地上。
意识模糊中,谢歇伸手捂住胸口帽子那已经有些异味的尸体。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谢歇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躺在窄床上,身上盖着干净柔软的被子,一伸手便能触碰到的木窗,整间屋子除了床就再也容不下其它的东西。
谢歇认出来,这正是他跟温蛮一起生活了一个多远的木屋。
起初谢歇以为是温蛮救了他。
可是等他看清推门进来的人时,心中那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扑灭。
一个精神抖擞的老人端着木碗,看到谢歇醒来也不做惊讶,将手中的碗递到他眼前,里面盛着一碗清水。
“小子,喝吧。”
刚醒来的谢歇一点也不好受,口干舌裂,浑身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眼下一碗清澈的水摆在他面前,竟让他差点热泪盈眶。
三两口喝了个干净,谢歇带着沙哑的嗓音开口道:“多谢您救了我,晚辈谢歇,请问前辈尊称?”
老人的双鬓已经爬上白霜,他揪下自己的一根白头发,对着日光吹了吹“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一口一个前辈的,说出来你怕是也不认识,我名封十刃,在这里已经隐居好些年了。”
封十刃?
谢歇一惊,连手里的碗几乎都要拿不住,步恣意说封十刃在三十年前便进了佘悬林,那么在这里遇见他也不意外,意外的是,在两个月前封十刃为什么不见踪迹?那时这木屋落的灰也不像是有人居住。
封十刃把谢歇的表现看在眼里,双眼一眯,略有些不善道:“你认得我?”
“不!”谢歇连忙否认“我只是听说过您。”
封十刃放下戒备,轻笑一声,像是自嘲“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还会有人提起我。”
“说起来,小子,你胆子还挺大。”封十刃将刚才那个话题撇向一边,突然说到。
谢歇非常疑惑“前辈此话怎讲?”
封十刃两臂环抱道:“人人都说佘悬林是个让人有来无回的地,这里的一草一木,哪怕是晨间的雾气都能将人置于死地,可是你小子偏偏就闯进来了,可是最令我感叹的不是这个,这么些年好奇心强的,或是自恃武功高来这里送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的有多大的心才能喝得下这佘悬林的水啊?”
水?听完封十刃的话,谢歇恍然大悟,脑子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他大概已经知道为什么温蛮掉下河以后就不再受蛇群的攻击了。
“前辈,您的意思是……?”谢歇顿了一瞬,在脑中把思路整理好,接着说道:“这佘悬林的水,其实才是救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