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棠问他,“爷要不要到前头看看去?”

他摇摇头,有什么好看的,总得给老爷子一个偷着乐的机会呗!

昨天一晚上担惊受怕唯恐得罪了太子的滋味不好受吧?

这会儿扬眉吐气把威风惯了的郭家很踩一脚的感觉超爽吧?

呵,这可得感谢被他忽略了二十年的大儿子哦!

他不但不急着过去,反而淡定地坐下来吃起了早饭,恩,今天的松瓤蛋卷味道不错,糟鸭掌也不错,就是莲子银耳羹有点太腻了,大早上不爱吃这么甜。

直到有丫鬟进来说老爷请大爷到书房去,他才顿了顿手里的筷子,但并没有抬头。

“还有什么人?”

丫鬟答话,“没别人了,老爷叫泡了壶好茶,就一个人待着呢。”

齐慕安笑了,随手解下腰间一块碧莹莹的玉环抛给她,“拿去玩儿吧。”

那丫鬟本是个跑跑腿的二等小丫头,主子们跟前儿容易捞油水的活计一样够不着,哪里想过能有如此喜出望外的境遇,当即便眉开眼千恩万谢地收了,又恭恭敬敬磕了头方敢退下。

齐慕安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袍子,焚香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笑道:“爷今儿倒大方,也不知道为什么高兴得这么着,白白害咱们悬了一夜的心。”

映棠摆弄着手里的花样子,“可不是么?要不怎么都说再不能胡信男人的话。”

谁知这时齐慕安并未走远,脚步虽然没停却阴森森笑道:“你们俩个饶舌的丫头,看爷回来把不把你们统统卖到山沟沟里给野汉子当老婆去!”

映棠和焚香相视一笑并未当真,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大爷如今的性子倒是不怕人的,甚至还很诙谐有趣叫人愿意亲近。

等到了齐老爷的书房,果然里头并无旁人,而齐老爷这会儿正在练字,不知是没有发现儿子来了,还是有意考验他的耐性,就是按着头继续走笔不理他。

齐慕安也不心急,安安静静在一边候着。

反正将来还需得天长日久地在这宅子里耗着呢,爷有的是时间。

大概是觉得架子摆得差不多了,齐老爷总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略微抬了抬眼皮子道:“你来了?”

齐慕安眼皮一翻,当然是我来了,难道是鬼来了?

可脸上却恭敬,笑眯眯地欠了欠身,“儿子给父亲请安。昨儿吃多了酒险些闯祸,儿子深感惶恐。”

齐老爷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只见他气定神闲地站着,从头到脚哪儿有一丝惶恐的样子。

虽然心里确实为了能压郭家老匹夫一回而畅快窃喜,不过当着这不肖子的面却一点不露,反而阴沉个脸。

“哼,昨儿你在你大舅父家里可是露了脸了,把人家打得那样,你可真下得去手。”

齐慕安往前走了一步,“父亲明鉴,全天下都知道简云琛是我们齐家的人,那郭四早不动他晚不动他,偏偏挑我们订了亲、又半城权贵都在场的时候调戏他,这可不是有意给咱们魏国公府没脸?儿子没出息,老大不小了也没考个半点功名在身,可我到底是齐家的儿子,这般叫人骑到头上还不反击,岂不叫人笑话?儿子一个人当了缩头乌龟不打紧,若连累了祖宗家门,那可如何是好?”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我可全是为了维护你们家的老脸才跟人动手的啊!

齐老爷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起这个儿子来,怎么外头那野小子砸伤了他的脑袋,倒好像把他的舌头也给□重整过了似的?

最近越发巧舌如簧能说会道了,不过倒并不惹人厌烦就是。

因此放下笔踱到太师椅前坐下,“那你也不该打了人还闹上门去,把郭老气得够呛不说,万一太子怪罪……”

齐慕安扑哧一笑,“父亲有意考验儿子是不是?太子殿下再也不可能为了这件事怪罪咱们,我敢拿人头打赌,那郭老儿根本就不敢让昨儿那破事儿露给太子知道!”

这不就是怕把事情捅出去才上门道歉来了么?

一句话算是点醒了齐老爷,他还一直在纳闷那老匹夫为什么肯低头呢,这下全想通了,可不是太子根基不稳正当自律么!哪儿肯容得身边的人犯浑?

这么浅显的道理竟困扰了整整一晚,还好自己故作高深没叫儿子看出来!

因此忙有意干咳了两声清清喉咙,“哼,自然是为着考考你,这口窝囊气便是你小孩子家能忍得下,为父我也是要替你讨回来的!罢了罢了,没想到那姓简的小子这般会惹事,将来等他过了门,你需得多加管束才好。”

齐慕安脸上一本正经地连连答应,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起昨晚树丛中月色下那人神色恍惚却美轮美奂的侧脸。

要说郭家的反应出人意料,那薛家那边更加绝了。

也是同一天,薛淮亲自上门,带来了不少人参鹿茸等补品,说是鲁国公说的,给外甥压惊。

言下之意,鲁国公薛浦压根不曾因齐慕安的所作所为而有任何不满,反而还叫亲弟上门来安慰他,可见甥舅之间还有些感情。

除去齐慕安自己忽然变得着调了起来,就看薛家的态度,齐老爷也不敢再把给二儿子袭爵的事儿拿出来提了。

需知虽然大家都叫某国公,但他这个魏国公几乎已经淡出朝廷不管事了,而薛家兄弟两个却能文能武风头正盛呢,不得不忌惮他们呐!

因此这一次不论阮夫人再怎么拼了命的吹枕边风设温柔乡,老爷子再也没提过那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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