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巴尔仍没有抬头,似对阿比盖尔的话充耳不闻,阿比盖尔说完这一句便也禁了声,和其他两人静静地站在了一边。
他这样不免有些无礼了,不管怎么样,阿比盖尔是弥罗族的一族之长,若按地位来看,两人应是平起平坐,我常听那古说巫师在族中地位崇高,有的巫师在族中的分量要比族长还要重,但即使地位再高,见了族长也是要有礼节的。但这个扎巴尔却没有。
我看了看身边的那古,他也看了看我,大概他也在奇怪扎巴尔的这等无言相待,脸上写满了不解。
扎巴尔手里的琉璃瓶子当中,蓝色的液体像是蜜浆一样粘稠,被他从瓶子里倒出来连成了丝线,像是一根绣花线一样,倒进瓶子下的瓷碗当中。
他在配置药剂么?我微抬着头看过去,扎巴尔的年龄看似已高,但握着瓶子的手却是相当的稳,那蓝色的粘液从瓶子里流出来很均匀,不抖不颤。
正倒着,忽然,瓶子下面那个瓷碗中“滋啦”一声响,里面像是热锅上的盐巴一样有细小颗粒暴跳起来,扎巴尔手里一顿,快速的将瓶子从瓷碗上方移开。不过他这个动作像是晚了半分,瓶子移开时,还是有些许蓝色粘液流入磁碗中,却又听“嗤”一声响,一小团蓝色的烟雾从瓷碗里升了起来,瓷碗里也转瞬间趋于平静。
失败了么?
那一小团蓝色烟雾消散开,一股浓烈的刺鼻味道传到了我的鼻中。
药剂的配制需掌控份量,所需的精准度极难把控,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在死亡沼泽里时,少白道人为配制药剂着实是费了不少的功夫,虽然那时我们从死亡沼泽中摘取了不少的奇花异草,但由于缺乏精准的盛装器皿,饶是少白道人丹术高超,到头来终没有配置出什么药剂来。
扎巴尔将瓶子放在案桌上,双手撑着案桌,看着瓷碗不语,我们也都不敢说话。
半晌,他缓缓道:“知道了。”
这个时候才回应阿比盖尔,是不是太晚了点?但阿比盖尔却没多在意,看着扎巴尔道:“大巫,那名身中鱼头怪毒液的天狼族人也已带到,便是此人了。”说着,他一把指向了我。
被他这么指着,我当然不可能傻头傻脑的上前行礼,面上也只能是看着他们几人,那古却是上前一步弯了一腰,恭敬道:“在下天狼族的巫师那古,见过扎巴尔大巫。”看到那古上前,我这才跟在他身后行了一礼。
扎巴尔看着我和那古,又是一阵静默。他转过头来我才看清,他的面上长着一个很凸显的鹰钩鼻,几乎占据了他整张脸,他的面容也很是苍老,面上的皮肤褶皱的一层层的,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大年纪了,但两眼却炯炯发亮。
等了一会儿,只听他道:“我的一条蟒绝杀了你们两名族人,而你的这名族人却毁了它一具尸体,一命抵一命,还差一命,这一命就当是你们找我来治病的好处了。”
他这是在谈条件?我不由心里奇怪,眼睛一直看着他。在黑树林之中,他们弥罗族的蟒绝鬼仔杀了两名天狼族族人,而我虽然没能将那条蟒绝鬼仔杀死,但也毁去了它的身躯。可是,那身躯本就是一具死尸,而我们这边死去的是两条活生生的性命。难道在扎巴尔眼里,两条活人的命也抵不过一具死尸么?
这时,阿比盖尔道:“大巫,天狼族的巫师是诚心访拜,并无追蟒绝之责。”
那古朝着巴扎尔又行了一礼,接道:“大巫的蟒绝鬼仔神通莫测,守在领地乃是职责所在,我那两名族人误闯贵部领地在先,死便死了,无需抵命。我等此次拜访大巫,只愿大巫能将我这族人身上的蛊毒祛除,我天狼将感激不尽,事后定有厚礼相赠。”
扎巴尔面无表情,道:“你倒是很会说,既然连那两名族人的性命都不在乎了,那便将这中蛊毒的族人杀了吧,岂不是省去了很多麻烦。”
我浑身一个激灵。那古奉康平的命令前来试探弥罗族,恐怕阿比盖尔早有察觉,而阿比盖尔也有意和大宋朝廷交好,这一点我和那古都已能摸清个大概。对于在黑林中死去的两名天狼族人,两人都是闭口不谈,心照不宣,大概都是为了两族将来能友好交往,不愿计较前嫌。
可扎巴尔这一句话却一下子将两人之间的默契打破。的确,既然连两个族人的性命都不系心,天狼族又何苦因为一个身中蛊毒的族人如此奔波?任谁稍微动动脑子就能知道我们此次拜访是另有目的的,只是无论是那古还是阿比盖尔,都没有挑明了说。那古没有挑明说,我能猜得出他的意思,他是担心弥罗族根本没有归顺之意,真是这样的话,一旦挑明,我们十几人的性命就有危险了,说不定昨晚弥罗族就会朝我们动手,或者驱除此地。
那么,阿比盖尔一直没有挑明有交好之意,多半是因为这个扎巴尔的态度了?那古说扎巴尔此人不喜中原人,弥罗族倘若有向大宋朝廷言好之意,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恐怕就是他了,加上他在弥罗族中乃至在西域的地位,一旦反对了,阿比盖尔也不能说什么了。
脑中电光火石间想了这么多,我不禁有点恍然,抬头看了看那古和阿比盖尔两人,被扎巴尔说了一席话,两人却是一下子没了动静,面上有些尴尬。
扎巴尔难道就这么不欢迎我们么?
我心里莫名有一丝怒意升起,但面上还是不露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