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没有底褥,他只能胡乱的把叶云瑾的大氅垫在身下,可仍是咯的骨头疼。
这一夜,顾盼生睡的极其不踏实,他不敢压倒涂满药膏的手,一直僵着身体仰躺着,直到东方日出破晓,他才昏昏沉沉的算是睡熟了。
不过两三个时辰,屋外就有人砰砰拍门,声音绵长而急促,硬生生把顾盼生从梦魇中拉了回来。
顾盼生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歪歪扭扭的朝门口走去,活像一个坏了的布娃娃。
门外站着的,是昨天盛气凌人扇他巴掌的张暮雪,只见她手里提着两个大竹篓,挑着眉跟他说,“这些,是翠柳苑的,今晚之前便要洗出来,夫人的罗裙你要小心着洗,半点损坏都不能有,明白了吗?”
顾盼生看着张暮雪那张比他还要红肿的脸,不由得想笑,他点点头,“知道了。”
张暮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随即放下竹篓,扭着腰走了。
接下来,便是叶老爷的承候苑,叶珞大小姐的樱珞苑,采买办,膳间,杂物办,护院……
不消半日,听风苑那废置的戏台子上,便摞起了小山一样的衣物。
毕竟,在叶府,只有下人给主子洗衣的份,府内的下人丫鬟听闻有这好事,自是一个都不愿落下,有些甚至把自己好几个月前积压的懒得去洗的袜子也都悉数送来了。
顾盼生去井边费力的打了几桶水,管小八要了几块皂角,便撸起了袖子,拉开了架势。
他虽是没干过这等活计,可却是经常能看到木棉姑姑拿着竹板,对着衣物敲敲打打,看的多了觉得也不是很难。
他一边有模有样的打着皂角,一边却在想,今天大概整个叶府的脏衣服都在这儿了,只是…怎的不见云肆苑有人来。
他低头搓着衣服,狠力的拿木板敲打着。
不来才好,算他识相。
正发泄着,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
“哥哥,你好棒,一个人洗这么多。”
是一道甜甜的女音,好听却显得中气不足。
顾盼生抬起头,一片粉红映入眼帘,他微眯起眼睛,看向来人。
那人足蹬绣工讲究的绣花鞋,身着一袭粉红色的开襟纱裙,头戴烫金梨花烙步瑶,面色苍白的渗人,气色也并没有被娇嫩的粉红色衬起几分。
他前世和这个叶承候府金贵的大小姐,叶珞,曾经打过一次照面,彼此留下的印象并不是很深刻,只是知道她久卧病榻,一直用药吊着,那次见面没多长时间,她便去了。
他低头将衣服拧洗干净,“让小姐笑话了,像我们这些卑贱之人,会干点粗活没什么了不起的。”
叶珞蹲了下来,好奇的打量着他,说,“哥哥这是犯了什么错了,要洗这么多衣服。”
顾盼生淡淡道,“弄脏了夫人的罗裙。”
叶珞含着糖哦了一声,然后盯着顾盼生说,“怎么会是卑贱之人?我听他们说,你现在是哥哥的人啊,还是会做亲密之事那种。”
顾盼生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他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说,“不是,小姐你可不要开我的玩笑了。”
叶珞认真的看着他,问道,“那哥哥喜欢我哥哥吗?”
顾盼生摇了摇头,重重的说“谈不上……”
叶珞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她朝顾盼生伸出了手,笑的极为天真烂漫,“那以后,我跟哥哥就是好朋友了,拉钩钩。”
顾盼生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勾住了叶珞的小拇指,拉了勾,盖了章。
“夫人知道你跟我做朋友,她会不高兴的。”
“没事的。”叶珞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我喜欢哥哥,我娘她管不着我的,我以后会经常来看哥哥,陪哥哥说话解闷如何?”
顾盼生笑了,觉得这小姑娘甚是天真可爱。
与叶云瑾相比,他妹妹简直就是一个小天使。
“那你可不要骗哥哥,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叶珞笑的厉害,“我不会骗哥哥的,放心吧。”
又跟顾盼生东拉西扯一会儿之后,叶珞便心满意足的走了。
叶云瑾一直在苑门口扶着墙听着里面的一举一动,待听到哒哒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吓的一个激灵翻身越上了墙,站在了听风苑那本来垒的就不高的墙垛上。
叶珞哼着小曲从墙下经过,也没有抬头去看,这让叶云瑾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被妹妹发现偷听墙角,那样自己在她心中伟岸的哥哥形象立马便会轰然倒塌。
可他却忘了,听风苑里,还有一个顾盼生。
第7章 谁是你背后的男人
顾盼生用皂角搓完衣服,正要去寻一个好晾晒的阴凉之处,可这一搭眼瞧去,给他生生吓了一跳,手里洗好的衣服也掉到了地上。
而叶云瑾目送着叶珞走远之后,在放松的同时,突然想起自己如今身在何处,顿时感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尴尬。
他跳下墙垛,光明正大的带着一脸正气凛然从听风苑正门缓步踱入,那模样,仿佛刚刚蹲在墙垛顶头的人不是他……
待他走到垒满衣服的戏台子时,他清了清嗓子说,“那个……挺多要洗的…”
顾盼生此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捡起地上的衣物抖了抖灰尘,又拿起了另一件,放在水里揉搓起来。
“我就是来看看你有没有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