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仿如两枚温柔的图钉,牢牢钉住谢正衍,把他从退路逼到了断崖上,面对如此信任自己的人,更难抽出那把断水的利刃。
“小知,你错了,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我也有很多阴暗的想法,只不过你不知道。”
知乎君清晰感受到来自对方身体的颤抖,这昭示恐惧的电波根据能量守恒定律尽数转化成他兴奋的源泉,于是他的呼吸很快染上荷尔蒙的味道,灼人热度越逼越近,首先袭击了谢正衍的右耳垂。
“你有任何想法都可以告诉我,我负责全盘接收……”
一阵寒噤窜上谢正衍的身体,就像成群的毛毛虫正顺着他的皮肤翻山越岭,他感到背心的阴森冷气飞快穿透身上每一个毛孔,连骨髓也结了冰。不过这还不是最坏的,下一秒一个坚硬的物体不宣而战的抵住他的腹部,他不用思考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是男人最具代表性的侵略信号,鲜明提示着他将来付出的代价。
这杆蠢蠢思动的枪直接把谢正衍最敏感的那根神经挑断了,让他爆发出垂死挣扎的力量,狠狠推开与之贴身相峙的男人,抓起床上的外套背包怵慄奔逃。知乎君穷追不舍,险些在电梯口拿住他。
“小笛,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别怕别怕!”
他的五官因焦急而扭曲,更使得谢正衍毛发耸然,情急中抬脚朝他左边膝盖猛踹,趁他倒地,拼命狠戳关闭按钮,急切召唤出两扇铁门封印那惊心掉胆的画面。
在街头徘徊至深夜,寒风伴着他回到出租屋,进门时打开一直关闭的手机才发现自己居然游走了整整三小时,这段漫长的时间像被怪兽一口吞吃,只在他的记忆里浮掠一层冷寂的光影,那是因为他所有精神都集中在一个困厄上——必须立即和知乎君了断!
此刻他已准备好铁锤锄头来砸这比铜墙铁壁还坚硬的关隘,退缩和懦弱这两根绊脚绳依旧缠缚着,但只要回顾方才那令人恶寒的一幕,他宁愿摔个头破血流也要彻底杜绝再次触发此类事件的可能性。
没等他动手,知乎君已抢先来电。
“小笛你终于开机了,我刚才为了找你满大街乱转,差一点就迷路了。你现在在哪儿?到家了吗?”
知乎君没头苍蝇似的,大概把失联的三小时当成了劳燕分飞的永诀,心痛的感觉溢于言表。
为防止动摇,谢正衍拿出吃奶的劲儿固定住决心,用被风吹得冷硬的声音说:“小知,我想跟你谈谈。”
“好好,有话你尽管说,我听着呢。”
“我们……绝不可能发展出你所期待的那种关系。”
“小笛……”
“我这么说的原因只有一个……我是直男,没办法接受跟男人谈情说爱。”
这句话字字如箭,每一箭都能射穿痴情的真心。知乎君的震愕都在情理之中,由于谢正衍从未明确表露过自己的性取向,突然自称直男,听者也找不到实据来反驳,这性质就好比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忽然跟腻歪许久的情人说自己原来是有夫之妇一样,因为她只是隐瞒没有撒谎,所以要怪只能怪冤大头们粗心大意,伤心也好愤怒也罢全得自个儿担着,那动机不良的骗子倒随时可以摸净嘴巴拍腿走人。
“你说你是直男?”
知乎君必定绞尽脑汁才想到用反问来表达愤慨,谢正衍已是双腿打颤,右手将身下的床揪成褶皱深刻的盐菜,小声的“嗯”了一下。
这微弱的声音引爆了知乎君胸腔里的炸弹,他怒不可遏的咆哮:“你是直男为什么还跟我搞暧昧?!耍我吗!?”
谢正衍像雷惊的孩子本能的缩起肩膀,幸亏不是面对面,他还能硬着头皮强辩。
“我没跟你搞暧昧啊,如果我曾经做过什么让你产生错觉的事,那真的都只是误会。”
他一开口就明白自己正在说一句卑鄙的话,如果给卑鄙划分三六九等,这句话应该排在最下等,可是他别无选择,好比紧急避险中的落水者为争夺救命的木板不得不狠心将同伴推进恶浪。
这致命的打击顿时摧毁了所有美好的品质,他听到知乎君用前所未有的狞恶语气詈骂:“姓谢的,你真是个贱人!”
明白这不过是第一刀,谢正衍用力闭眼同时紧咬嘴唇,忍受随之而来的劈砍。
“你明知道我是基佬还跟我黏糊,哄着我喜欢你对你好,真是正经人,我第一次跟你表白时你就该说清楚啊!”
“…………”
“我也是蠢,还想为你出柜,改变自己的人生规划,你听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既然是直的就该当场阻止我,什么都不说还一味装贤德,是不是存心害我越陷越深,好尽情摆布我?!”
“…………”
“要是我只是嘴上说说,你当成玩笑还情有可原,我明明人都到上海了,你装模作样陪我吃饭逛街却迟迟不肯说实话,非要把好处都捞尽了才收手?!”
“别说了!”
谢正衍到底忍不住求饶,紧捏的拳头已变成四根扎在掌心上的刺,陷在唇里的牙尖也溢出一丝丝血腥,假如知乎君继续追讨下去,他可能会忍不住戳聋自己的耳朵。
“你再逼问我也无话可说,给我个地址,我把你送的东西全部寄还给你,其余的就到此为止吧……”
他慌到极处,修辞能力丧失殆尽,说出的话全部词不达意,听来都成了不负责任的逃避。他的心对此洞若观火,却像个失位的君王管束不了嘴和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