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淮远扭过头继续注视正前方,被风帽遮住了侧脸,所以楚殣没能看见他嘴角隐隐约约的笑。
作为一个内陆发展中国家,蒙古的经济不容乐观,但也因此很大程度上保存了这一地域的原始风貌。现在的蒙古高原与一千年前铁木真放马的那片草原几乎没有区别。
四周的戈壁荒凉却尚且还有一丝绿意,沙地里稀少的绿色植物倔强地探出头,被厚实的骆驼脚掌踩弯后又再次缓缓直起身。
“这里曾经驰骋着许多强悍的民族,像野草一样不屈,却最终还是化为了尘土。”楚殣不胜唏嘘,“没有被恶劣的大漠环境所击败,而是消亡于中原王朝的温柔乡里。”
“兴盛与消亡,总是不断轮回,没有什么是长盛不衰的。”齐淮远对此十分冷淡,“无论是被灭亡,还是被其他民族同化,都是注定的。”
“那你们齐家呢?”楚殣调笑着偏过头,“从三代以前,部落联盟时代就权势滔天,到如今还是中国不可小觑的大家族,怎么不遵从这个规律。”
齐淮远嗤笑了一下:“那只是你没有看到齐家的兴衰,腐朽的庞然大物,总是死而不僵的。以齐家之大,怕是还能再苟延残喘个数百年。”
你特么都苟延残喘,考虑过其他不如你的人的感受吗……楚殣翻了个白眼:“那我有生之年还是看不到你家落魄了。”
齐淮远沉默不语,许久之后才忽然问:“楚殣,你有没有过什么时候做过别人看来不可理喻的事情?”
“嗯?”楚殣疑惑地转头看过去,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他,“我的名声你还不知道吗。”
齐淮远这才记起,楚老四可是众人口中不留恋家世出身、功名利禄,成日里四处浪迹的“败家子”,不由笑起来。
“哼,”楚殣张开双臂,趴到骆驼背上,喟叹道,“这样多好,要不是我几个哥哥英年早逝,哪需要我管这些破事,累死了。”
“的确,很累。”
楚殣闻言倒是很意外:“了不得嘛,齐家主也会说累?”
“我也是人,为什么不累。”齐淮远坦然道。
“啧,你还真不像人。”
“骂谁呢?”
“哈哈哈哈。”楚殣笑得险些从骆驼上掉下来,半伏着身子趴在驼峰上“我发现你有时候还挺可爱的。”
齐淮远对于可爱这个词并没有什么好感,对此不置可否,只是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天空,一个黑点在云间缓缓移动着。
“是猎隼!”有骑手叫起来。
札合木在骆驼背上虔诚地看着天空中的飞鸟,双手合十,嘴里喃喃自语了几句。
“我记得猎隼好像是蒙古的国鸟吧。蒙古国的西里尔语名字意为不灭的火焰,因为传说很久以前,是从火焰之中飞出了永恒的神鹰,引领蒙古人来到草原。”
“楚家主还真是博学多识。”札合木挑眉道。
楚殣连忙谦虚了一手:“嗐,一天天的到处瞎闲逛,就喜欢听写野史杂闻,算不得什么本事。”
“你堂堂楚家唯一的继承人,为什么不好好在家里待着,非要去那些危险的地方乱逛?”齐淮远好像无意地问道。
楚殣歪过脑袋想了一会,颇有些要回忆峥嵘岁月的架势:“我大学快毕业那会,认识了几个喜欢探险的朋友,带我去了一次海沟深潜。啧,我跟你说,深海真的是神秘、绚丽、充满魔力,只有身处其中才能体会到。”说罢还好像颇为遗憾地瞥了齐淮远一眼:“当然了,你这样的旱鸭子是不会懂的。”
“……”齐家主觉得,自己在这个人面前,可能这一辈子都要有一个被拿来嘲笑的短板了。
想起当初和几个狐朋狗友到处溜达的日子,楚殣不禁有些沉浸其中,闭上眼晃着脑袋唱起歌来:“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齐淮远侧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楚殣唱完那句时,正对上齐淮远□□的眼神,深沉的琥珀色眼眸之中,那些不该有的情愫毫无遮掩,虽然强势但却隐忍不发,像是丛林中的猎食者面对诱饵时的谨慎与犹豫。
对上眼的一瞬间,齐淮远已经扭过了头去。
楚殣摸了摸下巴,充满了负罪感,感觉就好像自己不小心撩拨了一个纯情青年似的。
他本人在腐国混迹多年,所说嘴上一直说自己笔直笔直,但也不是什么反同人士。对于自己可能看上了一个男人这样的事实,一开始虽然有些排斥,现在心里其实也是模棱两可。
人嘛,面对有些不能接受的事情时总是这样,突然有一天做出一个假设,如果我接受了会怎样?在那一刻会立即否定这样的假设,可是总是不知不觉间有些动摇。再过些日子,又会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就算这么做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嘛!接着这件事在心里就越来越顺理成章了。
楚殣现在正处于这样一个复杂的动摇期,一方面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方面又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所以只好像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一样采取冷处理,装作没看见那个眼神。
倒是毛线,在后边把这一系列对话和眼神交流尽收眼底,默默握紧了手中的缰绳。
就冲齐家劣迹斑斑的过往,他是决计不会信任齐家人的,可是楚殣的脾气他也知道,虽然看上话的样子,事实上和他爷爷一样犟得像头牛,根本拉不回来。
真让人头秃……
☆、第四十四章
经历一天的跋涉,骆驼的脚步也逐渐变得有气无力,在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