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们被穿着上等丝绸袄裙的女婢带领,一路已经从方才的趾高气扬开始慢慢变得忐忑起来。这侯府内比起老爷们说的相差太多,单是婢女的一件衣裳,就抵得上她们一整个衣橱的价值。
女婢那挽的比任何夫人都要新潮完美的髻发,脸上扑的比任何夫人都要细腻、白净的粉,那画的高挑、形状最为优美的燕眉……莫说他们自己,纵然是最为富足的达春意大人的正房,也要被比下去咧!
诸人不禁想到了称病不来的达夫人,大家面面相觑一阵,不待低声讨论,却已经听那垂着头、姿态如同大家闺秀的婢女的那一把蜜化出来的嗓音:“夫人们,请在花圃内稍后,老夫人已经在路上了。”
大家环视一圈,这原来是个地方十分宽阔的空地。那绘着牡丹的地石围绕空地葺了一圈,正当中,她们踩着的这块地却松松软软。原来脚下可见的地方都被植上了从未见识过的低矮的碧翠的青草。不消多待,只闭上眼睛,似乎便闻到了萦绕在周围的花香草香。
一旁边,摆了张至少一丈长的红木桌子。众所周知红木坚硬无比,比起普通木头,就连打磨都要费劲太多。可这张红木的大桌,却除了桌面,连桌腿上都雕刻了精致逼真的花纹,那花纹她们也看不懂,但隐约却是个曼妙的美人手捧鲜花的姿态,竟然奢侈到拿来盖在绸缎桌布下不见天日。
这便是大都人家的奢华么!?不见一粒明码标价的金银珠宝,却分明让人处处感受到周边的三分奢侈。那其余的七分揭露出来,又该如何惊人!?
这才能是真正的花会,就连赋春本土的花会,也从未见识过这样多种类的花草,更勿论,这一切怒放的花草盛开的意义只在于院落中一位不一定会瞧见自己姿态芬芳的女主人!
人若活到了这样的份儿上,还有什么不值当的?
但听那甜蜜的声音轻柔道了句:“诸位夫人,老夫人到了。”
大家惶急的从令人流连的风景中回神,掉过头去,却见到了更为难忘的一幕。
作者有话要说: 恩,这章的意思是收服枕边风
到了陌生的地方,人少、没权、皇帝也不待见,小二子只能步步为营的来了。
☆、第十九章
她们并不曾亲眼见过这位新来的爵爷,然而听当家们话里的意思,也能猜测出新贵的年纪并不大。
韦氏的年岁,她们也多少推论了些许出来。三四十岁的年华,对于女人来说委实残忍,已然告别清纯,阅历却不足以承托端庄,这样不尴不尬年纪上的女人,如同她们一般,顶多用最为昂贵细腻的白粉糊住脸,然后画上两道高挑的、乌黑的燕眉,来抓住仍留半丝残影的美丽。
她们从不曾知道,原来不惑之年的女人,也能美出这样的味道来。
自院落深处有序的走出了七八个婢女,皆是方才所见的精致打扮。然而在这一群子水葱般的女孩儿当中,不消多看,一眼最为瞩目的,却是唯一一个已近中年的韦氏。
韦氏并没有太隆重的打扮,她不过披了件大都带来的雪锻宫裙。她手下的大丫鬟惊蛰手巧,叫温乐指点着,在这件半旧的裙袍上自腰上一圈细腻的改缝上近百个小褶。小褶周围,又用温乐拿来的同色的银线绣了几株线条简约的花,这一整件衣服除此之外,竟没有多余的颜色。
但韦氏皮肤白,这样的素色驾驭起来毫无压力。扑粉这档子事被温乐强烈阻止了,倒是拿出几瓶形状稀奇古怪的,叫做什么“化妆品”的玩意儿来替代。说来也怪,那些瓶瓶罐罐确实是神奇,按一下就一股气喷在脸上,过后在铜镜前照来照去,居然连毛孔也找不到一个。
那黑漆漆的细木条,里头的炭笔画在眼睛上,就生生将一双眼睛画大了无数,也有神了许多。可乍一看去,却绝没有人能发现她面上施了粉黛。
韦氏实际上是不大满意的,她喜欢白粉妆,越白越好。但温乐却闹脾气说看到白脸会发恶梦,她也是没办法,又觉得这样的装扮也算别有风味,才会这样光着脸就出来了。
她身姿绰约,长得又高挑,脖子又细又长,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再戴上一串仿佛蒙上月光的大东珠项链,乌发黑眼,其余素净一片,却决不让人在一群美人当中忽略了她。
单那一股由内而外的威严,就叫来赴宴的夫人们禁不住的胆怯。
“老……老夫人万福……”
女眷们愣神了不知多久,才一口气吐出来,小心翼翼的垂头问安。眼神却止不住的偷偷朝着韦氏身上瞟,心中皆是惊叹:天哪!怎会有这样大、这样圆润的东珠,怎会有这样款式精妙的裙袍?生了孩子的妇人腰竟会这样小的盈盈一握,这脸……三四十岁的女人,不扑白粉,怎会如此细腻!
韦氏勾起唇角,笑的端庄温和。她一挥手,嗓音也是仔细保养后柔和滑润的味道:“诸位夫人不必多礼。惊蛰——”
惊蛰低声应喏,拍拍手,后面垂头碎步上来一小列衣袍稍稍朴素了些的婢女,人人手捧托盘,托盘上,各自放着两掌大的雕工细腻的木盒。
“就当是我这老太婆给诸位的见面礼。我一个人呆在偌大的侯府,实在无趣,日后大家若是有空了,就多多上门,说两句话也是好的。”
言罢,婢女们将木盒的盖子打开,叫女眷们过目了,才交到诸人带来的侍女手上。
又是一阵低低的惊叹,每一个木盒里,都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