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之中风吹动青色的袍袖,苏慕华这一笑,若朗日晴空。

鹰在红色花海上空盘旋了半圈,似向他告别,然后展翅向谷外飞去。

苏慕华慢慢走回木屋,掩上门。

门内有一张不算大的床,他穿着衣服躺了上去。

苏慕华不喜欢太硬的床,他喜欢高床暖枕。

似这般夏日之时,他常居于春风得意进宝楼的留风阁中。

临水的敞轩,四面风荷飘香。

“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明年春草绿,王孙归不归?”

陆酒冷若醒过来,自然会明白这首山中送别。

还是会伤心吧。

不过就算是伤心,也不过是几顿穿肠酒。

若耽于情之一字,不可自拔,便不是他认识的红尘洒脱的陆酒冷。

苏慕华在这张能烙煎饼的床上舒展了双腿,很快闭上了眼睛。

他这一闭上眼睛,唇边露出了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默念一千遍,我不是后妈...

☆、第二十一章 有风临袖(二)

2

轰、轰、轰...

破城箭带着风声猛然钉入碗口大的门钉间,巨大的城门发出战栗般的震动。

慕容将离手挽长弓骑于马背,他唇已干裂,衣襟处血迹沾染。

这一场战,胜也是惨胜,但若能拿下望北城,纵然之后再失去,也不过如块遮羞的布。慕容将离一生中从未遇见过这样惨烈而无奈的战,但燕主的王位需要这块遮羞的布。若依了慕容将离的性格,拿了剑往长老庭上一坐,要比这场糊涂战来得快意。

但是还是得战。

慕容将离心中念头纷杂,手中射出的箭却很稳很定,一如他牢牢盯着对面城头的目光。

“国师,城门开了。”身边的将官发出欢呼声。

慕容将离将弓往背上一背,下令,“攻城!”他军令方下,已经一勒马首,马若离弦之箭。

黄沙之下,奔腾的战马如涌动的潮水。

望北城头的战壕里,夏日的烈阳自哨卡照入狭小的青砖斗室,风中弥漫着懊热的气息。

朱永宁卷起黑色的袖子,胸甲为他丢弃在桌旁。

三支脚都站不稳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前朝留下来的兔毫建盏,釉色绀黑如漆,温润晶莹,里面装着翠绿青葱的凉拌黄瓜片。

锦衣的少年坐在桌盘,脸色黑得要下雨一般,手中的筷子一下一下扎着薄可透光的黄瓜片,吧唧一声扎出了水,少年还不满足,那架势仿佛要把这碗底都凿穿。

口中念着,“只敢死守!胆小鬼!懦夫!”

朱永宁无奈地轻笑了起来,“应袭,纵然你是锦衣玉食,瞧不起我这百两银子一只的兔毫盏,但你也该念在这黄瓜是钟将军特意送来的。”

“特意送来?”朱应袭冷笑道,“他不肯发兵,让你在这吃凉拌黄瓜,你倒还要谢他?”

朱永宁眼微抬,笑道,“凉拌黄瓜清心降火,实在应该多吃。”

“让开!”陆酒冷怒视着坐于树梢的人。

画刀僧袍八风不动,“我答应了他要教你楞严经,今日我们就留在此处,你若不能悟透,便别想出这片林子。”

陆酒冷的目光冷得像冰,他一拳打向画刀所坐的树,咔嚓一声两人方可环抱的树干为他的拳风所折。

白色的衣袂如雪飘落,画刀翩然落足于林间,点头赞道,“很不错,我与苏慕华输入你体内的真气为至阳一脉,与你体内愿本的至阴内力阴阳相济而生化无穷...苏家小子在你身上的心血没有白费。”

陆酒冷声音在颤抖,怒意满溢在他的胸口,“谁...谁要他在我身上耗费心血?他和我说待三日一过…碧落黄泉,永不再见。他...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要一个人去死,是不是?是不是!”

他灰色衣袍忽起,向着林外扑去,画刀一语不发拦在他的身前。

“让开”,陆酒冷低喝一声,振袖骤起雷霆一击,草叶飞旋的气流向白色的人影击去,灰色的身影停也不停如鬼魅一般地自气流中穿出。

画刀赞了一声好,手中光芒突然暴长,他的内力寄于蚀骨,借这一支兵刃夺命蚀骨。

陆酒冷真气阴阳圆融,面对这一只兵刃也不知退缩,二人真气较量,画刀再无保留。

陆酒冷搏命之下只攻不守,数百招过后,终于为画刀抓住衣领掼于地上。画刀也有几分力竭,僧鞋踏上他的胸口,“你服不服?”

陆酒冷四肢摊开,躺在地上,毫不退让地瞪着他,“我服了,你肯不肯让开?”

画刀注视着他的眼底灼灼燃烧的怒火,叹息道,“就算我让开了,你也找不到七花谷。”

陆酒冷道,“谁说我找不到,我在小苏身上下了追魂香,我凭手中的闻香蝶自然可以找到他。”

画刀注视着他,良久又是微微一叹,“他将真气输于你,毒已入五脏,就算有人为他以真气续命也不过暂保一时...他既然选择了这么去死,你又何必要让他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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