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动,林景生就抬起眼,又听他这么说,也跟着轻轻地笑了,显然是真正松了口气,神色间就显得很是松快,他轻声道:“不要紧的。”林景生与刘郎中同一个院子里住了有段时间,他于医道上原本就有点基础,又是个聪明肯学的。进步可谓是一日千里,脉象渐渐能瞧得极准了。
天麻本来惴惴地站在一旁,听他说了不要紧,又看燕承锦的神色舒缓开来,显然是疼痛渐消,拍着胸脯松了口气:“刚才可吓死我了,王爷,你先在觉得怎么样”又转头问林景生:“那林先生看着,该开个什么方子?我去煎药。”
燕承锦本来没答他的话,这时忍不住出声打断他:“我现在觉得不要紧。你等过些时候再去,别让人看到。”药材虽然刘朗中那儿就有现在的,但那个院子里就刘林两人住着,现在林景生人在这里,天麻再去一趟,不就明摆着去大刘老头儿的么,那燕承锦特意让林景生来掩人耳目的工夫全都白费了。
天麻道:“我自会小心的。”
燕承锦显然是极信不过天麻所谓的小心,狠狠瞪了他一眼。
林景生瞧出燕承锦这极怕被人知道的心思,等天麻收声了,轻声道:“如今这样,医补更不如食补,少君有什么想吃的,不如多在食材上下些工夫。煎药也不急在这一时,等会我煎好了送过来也行。”
他不说这话还好,这一说,燕承锦便又想起他白日里自作主张往青桐那儿送的汤药,那隐隐约约不快又升了起来,便把瞪天麻的目光收了回来投向林景生。毕竟刚刚林景生才施也授手,他也没好意思过河拆桥地瞪人家,心里却多少有点不痛快,道:“一会天麻送先生回去,他带回来就可以,这种小事不劳烦先生。”
林景生虽然善解人意,但毕竟不是掐指一算就世事洞明的神人,就连燕承锦都不明白自己这弯弯绕绕的到底在恼些什么。他自然更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他见燕承锦这语气里实在客气得和与往不同,甚至似乎有点小埋怨在里头。将自己方才说的话想了一遍,没觉是那儿说错,想到方才那泪盈盈的脸慌了手脚的人,倒是在这位少君身上难得一见的柔软姿态,失笑之余心里也跟着一软,便将这当作燕承锦腼腆羞窘下的掩饰,笑了笑道声无妨。
燕承锦见他笑得坦然而自若,反倒觉得是自己小气一般,不由得郁闷,他此时已然不太感觉得到腹中疼痛,然后力气却像是全被抽光,软得就连想要直起身来都有些费劲。林景生默不作声地扶了他一把,在垫子上靠得舒服些。他这才发觉对方一只手还一直抚在自己背上,顿时尴尬起来,连忙伸手将他推开。再转眼去天麻,见他没觉得什么异样,松了口气,颇为心虚地吩咐天麻:“去给林先生倒杯茶来。”
话才出口他却又后悔了,此时将天麻支开,书房里便只有他和林景生二人。燕承锦倒没往两人独处那方面去想,只是觉得此是面对面的有点尴尬。然而天麻痛快地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燕承锦只好回过头来瞧着林景生,咳了一声道:“龙井可好?”
林景生不禁暗自莞尔,心道方才可没听见他吩咐天麻泡什么茶,此时才来问他喝什么茶。但看燕承锦问得认真,便附和地点了点头。一顿之后还是轻声劝道:“少君现在的情形,茶水还是要少喝。今后几日也尽量静养,不能再这般劳神。”
燕承锦闷闷地‘唔’了一声,他总不大有身怀有孕的自觉,平时难免有些大意,这孩子平时没什么动作,今天抽冷子给了他这么一出厉害的,他这才把刘老头儿嘀嘀咕咕念叨的那些禁忌事项一条条地回想起来,顿时觉得受限颇多。
林景生倒向来是个直言不讳的,瞄了一眼燕承锦无意间搭在腹上的手,又瞧了瞧他的脸色,开口道:“少君早做决断的好,这么瞒下去不是长法。王爷有亲近之人,也该趁早告知,总好有个万全的准备。许多事情非得已,少君想着瞒这瞒哪,前面瞧着却越走越窄。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失为一条出路。”
两人相识也不过月余,这番话出自他之口中,却像是相交多年的旧友肺腑之言,不论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
燕承锦略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心知他所说的亲近之人自然不是指杜仲冬青之类,而是宫里那两尊大神。眼前这么一付烂摊子,燕承锦实在不能想像再把他有孕的事说出去,会是怎样的一番鸡飞狗跳的局面。他知道林景生说的不错,但要和皇上太后直言相告,需要的却也是非同一般的勇气,燕承锦暂时还没有。
林景生将意思说到了,听不听也只能随他。虽知道现在他能安心静养是最好,但情势不由人,再回想今天自己有些话也实在说得出了自己的本分,便把劝他宽心些的话咽了回去,倒是实实在在地叮嘱了几句平常该注意的地方。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提,燕承锦又想起他白天给青桐送药过去的事了,哼了一声。
林景生只当他不耐烦了,只好住口不言。
燕承锦见他没了声,却又不肯罢休,慢慢道:“林先生这样热心,想必今天也拿这些话仔细关照过青桐,现在来和我说第二遍,先生不嫌啰嗦么。”
林景生轻轻地‘啊’了一声,抬起头来。
燕承锦话出口便觉得自己口气不善。然而转念一想,林景生未经自己同意便这般自作主张,分明是他有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