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纨叹息,她又道:“所以方才才说应了你们这位二奶奶,是给你面子!如今咱们这样的老船队,大面上的股份都有上头看着呢,里头牵扯的门道多了,还搭着朝局,说了你也不懂。零碎的有点,也不是谁都能想的,都得前头砸多少银钱才能铺到我们跟前来。一万两出来,能折个五千的股就该烧香拜佛了。你倒是轻轻巧巧地牵了线,真是白白放过了一注横财!”
李纨笑道:“我哪里想得到这些!不过若是姐姐想要发这个财,那我定是不拦着的。”劳氏笑道:“我也就在你这儿跑个腿,你还真把我当门子了!这股入的就是我手里的,连个契书也只能是我们后宅出的私章散契,我就是要整吞了也是一眨眼的事儿,还用费这个劲儿!”
两人又打趣了几句,李纨却开口问道:“姐姐刚才说什么我陪嫁的能为人儿?”劳氏悟过来自己方才说这话时大约露了声色,也不遮掩了,只道:“这回远途的船队回来了,计良家的二小子倒是厉害,出去了这么一趟涨了大见识,不知道带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回来。不过个把月,四海商行就留不住他了,如今在外头自立了场子,听风声好像叫什么七巧坊。”
李纨不由地尴尬,忙道:“这小子!可真是落水喊救命,上岸讨包袱了!我得让嬷嬷去寻他好好说道说道,怎么能做这样背主的事儿!”劳氏拉了她,笑道:“你别瞎嚷嚷!嗐!他如今一家子都是自由身了,说什么背主?!我不过是几句气话罢了,你还给我做起主来!”
看李纨还是气咻咻的,劳氏只好说道:“他们爷们间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得十分清楚。我家老爷也只跟我提了句,再细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我想着你是好心,放了他们出来,又把自家的茶叶方子织机都给了他们当晋身的台阶儿了。怎么这一个个都紧着要撇清的样儿呢?一忽儿带着全家奔南边去了,一忽儿离了商行另攀高枝去了,可是得了自由可劲儿作兴起来!”
李纨也不晓得劳氏到底几分是为自己抱不平,几分是为旁的气闷,也不好出言相劝,只嘟囔道:“攀高枝?”劳氏嗤笑道:“可不是攀了高枝了!还是王爷亲来跟我们商行要的人呢!又不是在我们行里签了契的奴才,哪里用得了那般阵势!”李纨约略猜出大概是琉璃的事儿,那样大好处,难怪上头直接伸手了,恐怕劳氏也还不知道原委,更不好多说了。
正不知所措时,凤姐来了,李纨心里暗赞一句真是及时雨。忙收了东西把人让了进来,又让人重新上了茶,陪着说笑了几句,才道:“外头一院子东西,我去看看再来。”凤姐忙伸手拉住了她道:“大嫂子这是作甚么!这事儿旁的人也罢了,难道你我还要避着!”
李纨拍拍她手笑道:“晓得,晓得,我倒不是为了避嫌呢,实在是听了这大半日的生意经,听得我脑袋疼。想着你们俩接着恐怕更有说道了,我还是躲个闲,看看姐姐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劳氏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对凤姐道:“二奶奶放她去吧,这旁人转十八个弯也不一定打听得到的东西,她听了嫌气闷,还能怎么着呢,就供着当个奶奶吧!”说了凤姐也笑起来,觉着这话真如从自己嘴里掏出来的一般,当下也不再坚持,任李纨去了,自与劳氏两人细说不提。
李纨出了房门,素云见了忙迎上来,见李纨往院子里看,赶紧把章氏带来的礼单递了过去。李纨大概翻了翻,笑着对素云道:“碧月又该惦记让舅老爷给送帮佣丫头来了。”素云抿嘴笑而不语。到底屋里这会儿站着几处的人,也不便细看,只让素云跟几位嬷嬷大致过了下箱,在库房里暂时放了,待过后再慢慢收拾。回头见平儿在外屋立着,便又笑着扯了她说笑。
平儿方才见自家奶奶进去了,片刻后大奶奶倒出来了,正不知何意,又见李纨跟她和颜悦色说话,眼见也不是着恼的意思,也放下心来奉承两句。两下有意,正说得热络,就见里头凤姐扬声,平儿忙向李纨行了一礼进去伺候了。
不会儿凤姐带着平儿出来了,笑着对李纨道:“倒是借了大嫂子的地方,嫂子也该忙完了,我这又有旁的事儿,只能陪贵客到这儿了,有什么不周到的,还请大嫂子担待吧。”李纨见她一脸掩不住的喜色,心知事情成了,便也笑道:“我这里的那么点子事务,你是看不上眼,我却忙昏头,倒还好得你帮我陪一会客,只怕章夫人见惯了你这嘴巧的,转眼要嫌弃我呆笨呢。”凤姐见李纨拿话替她遮掩,不由更笑得几分真心,两人别过,就听里头劳氏开声道:“你自来何时聪敏过,我要嫌弃你还等这会子!”
李纨掀了帘子进去,见劳氏正慢条斯理地把个脂玉印章放进一个小小扁匣内,连着几张叠好的文书都拿个锦囊装了,贴身收好,便笑道:“可见是自个儿的事儿要紧呢,给我的就是丫头捧着来的!”劳氏失笑道:“亏你开得了这个口,吃这样的干醋!我倒是想把你那份揣我兜里呢,可惜上头没法改了章门劳氏!”
李纨一笑,劳氏又道:“你们府里这二奶奶倒对我脾气,这样性子,恐怕心里也对你恨铁不成钢得很,倒是懒得出手算计你的。”低头笑笑又说道,“也是你一味闷声驯从的好处,若也是个掐尖要强的,恐怕就是好一场擂台了。”
李纨笑道:“我自知道自家事,哪有她那样能耐,再不会跟她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