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觐见皇帝陛下,其实宇文祜也不过是露个面接受跪拜而已,后面的事情都交给大老爷出面。觐见后的赐宴上,赦大老爷端坐在主位上,瞅见的就是底下一片心不在焉的苦瓜脸。这是个什么意思,怕破财?
贾赦没好气地笑了,端着酒杯站起身来,朗声道:“诸位,这一杯是圣上特意命我,代他老人家敬于诸位的。这次长江水患,南方几省损失惨重,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诸位能慷慨解囊,为赈济灾民出钱出粮,实堪称天下商人表率,该当嘉奖。请,满饮此杯!”
此言一出,底下的富绅们皆不敢怠慢,当即谢恩后之后干掉杯中酒。得,这普天之下,能得到皇帝嘉奖的商人能有几个,他们那些银子也算是没白花。不过,这嘉奖难道只是空口白话的一说?皇帝陛下未免太小气了些,哪怕立块碑也好啊。
赦大老爷心里有气,便故意抻着这些人,一杯酒之后便不再说话,只管先填饱自己肚子。且让他们食不下咽去吧,有什么话都等老爷吃饱了再说。奶奶.的,这是要给他们好处,一个个弄得跟破了产似的,德行!
“好了,酒足饭饱,咱们也该说些正事了。诸位,请随我到偏厅吧。”贾赦吃饱了也不管旁人,站起身来就往偏厅去。左右这些人也是食不下咽的,真是白瞎了御厨的好手艺。
正题来了!
在场的富绅们面面相觑,皆是有种松口气的感觉。被人吊着胃口,实在是难受得很,尤其是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况。那种屠刀就在头顶,却偏偏不往下落,还让你盯着屠刀吃饭的痛苦,实在太让人痛苦了。
如今对他们来说,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倒不如让屠刀早早落下,早死早超生呢。
偏厅已经被布置成了会场的形式,南面的整面墙都被幕布遮住,下面摆着一排排的座椅。赦大老爷让富绅们都坐了之后,自己站到幕布前,清了清嗓子道:“我知道,今儿这顿饭,你们没一个吃好的。担心什么啊?庸人自扰罢了!”
他目光含着轻蔑,逐一扫过排排坐的富绅们,待看得许多人面色难看之后,方一转身将幕布拽了下来,“都认字吧,知道这个字怎么念么?”
即便不喜贾赦的眼神和语气,富绅们也不由自主地往墙上看去。之间雪白的墙面上,书写着一个偌大的“海”字。贾赦这是什么意思,一个海字还能有谁不认识,还是这字里有什么玄机?
贾赦将众人的脸色看在眼中,有莫名其妙的,也有惊讶之后若有所思的,甚至还有几个略一沉吟便面露喜色的……他将这些人一一记在心中,方开口道:“诸位该都知道,我朝立国之初,因有倭寇侵扰沿海之地,是以海禁森严,不允许商船、民船随意出海。”
“后太上皇继位,怜惜沿海百姓生计艰难,准开闽、粤、江、浙四处口岸,自此我朝海贸大兴。当年松江口岸船来如织的景象,想必在座诸位还有印象。只是好景不长,闽、江、浙三地口岸相继关闭,松江、宁波口岸再不见那般繁华景象了。”
随着赦大老爷的话,底下的富绅们不由敛气摒声,他们能将家业做大,本身便少有酒囊饭袋。一个“海”字或许不能让他们明白,但贾伯爷既然提到了海贸与通商口岸,他们若还是听不懂话音儿,那便枉为一地豪商了。难道说……朝廷要重开江、浙两地的通商口岸不成!?
偏偏贾赦说到这儿便住了嘴,端着杯茶水慢慢地呷饮,直恨得人想把茶杯都给他灌下去。
好半晌都不见他那杯茶见底,终于有人坐不住了,吭吭哧哧地开口道:“伯、伯爷,莫不是朝廷……朝廷要重开海禁,重开松江、宁夏口岸?”
“并没有啊。”赦大老爷这回很老实地摇头,并没有再吊人胃口,“海禁是否重开,乃是国之大事,不是一两句话便能决定的。通商口岸亦关系重大,圣上虽有此意,却还要多方筹备,短时间内开不了。”
只是,他这般实诚,倒还不如吊着人好,至少还能有些希望啊。只见原本亢奋起来的富绅们,一下被打回原形似的,被幻灭打击得不轻。
这伯爷忒可恶了,耍人很好玩儿吗?!
但其中也有明白的,既然这位贾伯爷都已经提起海贸来的,自然不会是为了耍着他们玩儿的,其后面必还有话说。怕是他们先前的表现太过明显,让贾伯爷心里不痛快了,如今故意折腾他们呢。不过也是,本是送好处给人的,反被人当成打劫的,谁心里也高兴不了。
“干嘛都哭丧着脸,本伯爷的话还没说完呢。像你们这么沉不住气的,也不知道生意是怎么做成的。”赦大老爷嫌弃一句,方坐正了身子,正色道:“这次请诸位来,并未事先知会原因,实在是其中的好处不小,我怕到时候知道的人太多,把圣人的行宫大门都给挤爆了。”
“诸位为百姓,为国朝,为圣上解囊,虽是诸位的心意,但圣上却不能无所表示。毕竟,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士农工商皆是有付出才有回报。圣上感念诸位的付出,自然也不能你们吃亏。是以,才有今天咱们这一会。”
富绅们心情又被提了上来,嘴上不敢说,心里却直嫌弃这位伯爷说话磨叽,叨叨咕咕半晌了,还是没说到重点。圣上到底准备怎么回报他们,您倒是说啊!这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心疾都要犯了。
大老爷看在眼里笑在心里,觉得自个儿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