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染轻舒口气,心情却没有随着身体一起放松,反而一点点沉了下去。他无可抑制地想着花千骨,想着自她如此突兀地出现后展现出的一切,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但他的思绪也不过在花千骨身上停留了片刻的功夫,就一掠而过,飘向了另一个人身上。很明显的,正是那个人,让花千骨发生了几乎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澄练,竹染口中默默念着,又惊觉,不对,花千骨刚说了,她的本名是叫做白秋练的。竹染忽而失笑,管他呢,她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她这个人。或者说,这个女子身上的光芒实在太过耀眼,让人在面对她时只会感到目眩神迷,根本没有精力再去关注别的东西。

竹染至今为止见过秋练三次,第一次她如彗星般出现在他眼前,让他震惊之后,又突兀地消失。第二次见她,她挟渡劫之威现身于人前,举手之间灭杀三贼,之后旁若无人地与花千骨叙旧,在场之人除了摩严,皆噤若寒蝉,无一人敢上前发问。第三次就是上回他闯入绝情殿了,那是他离她最近的一次,也是给他震撼最深的一次,虽然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当真看到她不惜一切去救花千骨,他还是几乎无法接受。

他曾对花千骨说过,自己去阻止秋练是觉得她这样做根本不值得,当日绝情殿内,他也曾若有若无地暗示过,他是因为母亲之死的心结,不愿看她为情爱而浪费生命。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实际上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在嫉妒。

竹染自傲又自负,世间少有让他佩服之人,可秋练就是那个例外。不是她的修为,真正折服竹染的是秋练在长留展现出的手段,她居然能在短短十数年的时间里,将长留上下整合起来,如臂使指,然后隐蔽却坚定地在仙界扩大长留的影响力,甚至让长留成为仙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门。

长留的门徒身在局中,或许感触不是那么深,而别派的人则是雾里看花,许多事他们并不了解,只有竹染这个曾为世尊首座弟子,这些年又身处其外的人,才能真正明白要做到这些事究竟有多么难,这不仅仅需要高超的手腕,绝佳的能力,智慧、心性、见识,更是一样不可缺。

竹染因此而深信,秋练必然城府极深,她不可能是个感情用事的滥好人,更不可能为一些无谓的事情轻掷性命。他甚至觉得,在某种程度上自己应该和秋练是同一类人才对,直到现实给了他重重的一击,终于让他清醒过来。

原来,自己和秋练是不同的,最起码自己绝对做不到那样平静甚至是坚定地走上一条必死之路。没错,之前他曾想过一命换一命救回花千骨,可他心里清楚,那时他看到摩严目睹白子画发疯而后悔莫及的痛苦样子,多年的夙愿成真,却忽然感到疲惫和厌倦,与其说他是要救花千骨,倒不如说他是厌世而欲自绝。

可秋练分明跟他不同啊,她神功已成,尽得长留上下的人心,异日超过白子画成为仙界中的第一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竹染的怨愤也正来自于此,像白秋练那样的人,她强大、美丽、神秘,永远自信,万事尽在她的掌握,拥有许多人一辈子都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却独独为一人倾尽所有,无怨无悔。

有谁不希望被她这样对待的人是自己?

又有谁眼睁睁地看着她这样待一个人的时候,而不嫉妒地发狂?

想着想着,竹染不禁又心浮气躁起来,对他来说,花千骨的存在太刺眼了,将他的人生衬托地如此惨不忍睹。他们明明是一样的人,凭什么境遇如此不同,难道就因为她花千骨上辈子是个多愁善感的千金小姐,会写几句怀春的诗,今生就能承受如此大的福报,这如何能让竹染心服!

花千骨此时却已去得远了,竹染的纠结心思她体会不到,即便体会到了也不会放在心上,有了霓漫天的教训在前,花千骨早已知晓,得到别人没有的幸运有多么遭人嫉恨,对有的人来说,什么原因不重要,你付出了多少也不重要,只要他们没有的东西你却有了,那就是你的原罪。不过,当年她无法因顾忌别人的看法而放弃拜白子画为师,如今就更不会放弃秋练。甚至现在的她,经过了秋练那么多年的教导,会比当初更加坚定。

不一会儿,花千骨就回到了绝情殿,仙岛内外的几层结界依然很牢固,她却一路畅通地进到了殿内,好像那结界能认出她,专门为她放行一样。

“看来师父的修为突破十重天之后,修为又比以前强了不少呢。”花千骨暗忖道。她落地之后,左右张望了一下,并不见白子画出来,暗暗松了口气,忙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谁知到了刚转过回廊,到了房门前,就有个小小身影猛的扑了出来:“师父,您可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正是一脸委屈的幽若。

她怀里抱着一个包袱,巴巴地望着她:“我都等您好久了,您怎么跟竹染师伯说了这么久的话啊……”

花千骨一上了仙岛就急着回自己的房间,除了要躲白子画,也是想避开幽若,没想到这小妮子居然守在自己门口。花千骨都有点郁闷了,想当年自己那么黏着师父,也没像她这样在门口蹲守啊。

她一边朝屋子里走,一边含糊道:“我和竹染师兄很久没见了,一时就……说的久了些。你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师父,您,您不会是忘了吧?”幽若惊讶道,而后转为幽怨,“您不是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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