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大臣此次在东宫的婚事上丢了大面子,恼怒之下便谁也不想见,包括弘徽殿这个女儿。任由她如何写信哀求都不回复。朝堂上也告了假,只说自己病了丝毫不愿意出现在众臣子面前。而弘徽殿女御屡次在东宫婚事上受挫,也是元气大伤。在这御所里沉寂下来,暂时也不能再兴风作浪了。
许是因为失去了主心骨,朝堂上右大臣一派也颇是萎靡不振。趁机打压,捞好处的人不在少数。不过,只要不阻碍新政推行,东宫与帅宫自然乐得有人能替他们挡住一些不必要的关注。
东宫接掌政务越来越顺手,积攒了许多声望。原先他性情温和,可说是有些柔弱。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锻炼,愈发果敢坚定。整个人打磨得如玉石一般,风华绝代。而那位一直追随他左右的四皇子殿下,如此落拓风姿,二人站在一处唯有相得益彰之感,绝妙至极。
虽说光皇子依旧是宫人们追捧的对象,但是他终是一只追逐着花朵的蝴蝶,不会为一个人长久的停留。如此对比之下,萤殿下的忠诚与稳重更加吸引人的眼球。特别是当他站在东宫身边,温柔而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兄长时,众宫人心中不知为何会生出一种感动到想要落泪的情愫来。
也有一部分人,捂着自己加快速度的心跳,暗暗盼望着:若是萤殿下也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那该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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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徽殿女御因为一番打击,心中郁郁。连着几日都十分萎靡,半夜时常犯头疼病。伺候她的宫侍们也过得很不好,时常被迁怒打骂,心中叫苦连天,只盼着有人能来救救这糟糕的局面。
上天或许是听到了这些可怜宫人的祷告。很快,弘徽殿转移怒火朝别人发难的机会就来了。
宫中女御时常会聚在一处,聊些风雅事。有时,陛下也会把她们召集在一处,喜欢展露一番皇家其乐融融的氛围。许是因为逊位在即,这位陛下觉得人间缘分无常,没过多久就要分离,心中有些伤感。便把藤壶中宫,弘徽殿女御,承香殿女御,并其他各宫妃子一起召集到了清凉殿里。派人取来许多绘着花卉的瓷器,名画等等,举办了一场十分别致的品花宴。
也不知是因为深知此宴的告别意味,还是觉得多年等候着实没有意思。女御们不约而同的都没有做什么装扮,穿着都很素雅,不失身份。失去了那些妆容的修饰,露出了时光缓缓流淌过的痕迹。已经是二十多年的时光了,这春岁里消磨的时光里,彼此之间放下那些隔阂,发现对方都是一模一样的凝望姿势。这花宴里,赏得原来是在日日等待中,再也回不来的青春年华。
而在这种冰释前嫌,彼此感慨唏嘘的氛围里,唯独也只有东宫之母不愿放下自己的身段,端着身份维持着自己凛然的骄傲。
众人落座后,闲话几句,陛下便将瓷器名画都摆出来,让在座人评鉴。到时也学那名儒名家,点评争论一番,点出画得最好的那一个来。
陛下一贯是与藤壶中宫一道的,承香殿殿下因为爽朗的性格在宫中人缘极好,许多人都愿意与她一块儿说话。弘徽殿女御厌恶中宫与陛下,连看都不愿看一眼。对其他人的依附讨好,觉得理所当然却也不屑一顾。
她随意暼了两眼眼前的画作,挺直了腰杆,已然做好了准备。
众人议论气氛倒也融洽,也终于到了品鉴的时候。一位殿上人率先发言,说自己这一方的一束红梅作得颇有风骨,堪称一绝。话音未落,便有藤壶那一方的人说,红梅不过是占尽寒冬无花可看,才显得美艳罢了。若说好,当是樱色最为荣华奢色。这话说得讨巧,谁不知陛下最爱樱花,众人见今上频频点头,面面相觑也不敢反驳了。
此时,承香殿女御淡然开口道:“今日既是品鉴,说得就是画技好不好,能不能做出美色风骨,与本物并无多大关系。樱花确实烂漫多情,但也有雅士爱梅之不畏严寒。各位,觉得如何呢?”
此话说得有理,今日评鉴的乃是画技,方才花好不好的言论是失了本意了。
“哦?那承香殿觉得哪一件作品,堪称绝佳呢?”弘徽殿身边一位女官,得到暗示,有些不怀好意地询问道。
萤皇子之母笑着点起面前一幅画,示意宫侍将它展示给在座各位观赏。那画上并非何等明艳花卉,而是青青草色,碧绿如海,很是清新可人。只听得承香殿女御说道——
“妾身愚见,最爱此大家之作。虽是无名小草,却蕴含勃勃生机。此画更是画出了清风滑过,青草飘摇之态。然,总是凉风加身,依旧不曾依附飘零。可见,也是有着吾等俗人崇尚的风骨的。”
这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见那画上的确有着不同其他的生气,觉得承香殿女御说得十分有道理,各自点头评论着。
此时,忽听藤壶女御柔柔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就如同她本人一样美丽,“承香殿说得很是在理。但是,本身足够华贵才有风骨可言。虽是顽强小草,但也不过是平凡姿态。若说夺人眼球,还需要高贵颜色才不负大家之笔。妾身倒觉得,这幅雨中之樱才最为动人。春光细雨,又有撩人风光。既全了美色,也有不落凉风中的坚持,两全其美,高贵华美。”
“的确如此,本身华贵,纵是如何模样都是美的,何须雕琢呢。”让人惊奇的是,这附和中宫所说之话的声音的主人却是弘徽殿。
这简直就是世间奇闻!万年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