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喊着的是同一句话,或者说,是同一个名字。

“是‘焦冻’,英雄焦冻!”

“快、快趁他还没有离开……”

“英雄焦冻,请问你……”

……

[我跨越了好多时间,好多真假难辨的黑夜与白昼,去追寻生命中那些五彩斑斓的花。]

[哪怕双脚伤痕累累,全身沾满尘埃。]

[那些时候我都忍住了,我忍住没有哭,我知道我不能再依赖你了。]

[那时候,我以为我很坚强。]

她看着青年被簇拥着离去的身影,双眼渐渐模糊。

曾经在一次比赛结束后,想过这样一个问题:如果长期拥有的东西,被人夺走了、或者不再属于自己了,会不会因此产生巨大的心理落差呢?

那个时候她没有得到一份属于自己的答案。

鞋带散了,小腿上的伤口有些深,血还在汩汩地流淌,其实和她受过的那些伤熬过的那些苦痛相比并不算什么,可这一刻,她突然泣不成声。

[我没有我以为的那样坚强。]

眼前的世界早已模糊一片,却又明显地感到突然暗了下来。

有人再度蹲在了她的身前。

“两次。”

是青年低沉的声音,熟悉又陌生的,喑哑干燥。

“……什么。”

“你问过我两次,会不会记得想你。”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连呼吸都不敢,他却避开了她的目光,手指落到了散开的鞋带之上。

修长的手指抓住两端,绑了个蝴蝶结。他手有些抖,试了好几次才成功。

然后,再度抬起头,望进了她的眼里。

这自下而上看过来的那一眼,让她在这一瞬想起了好多事,恍惚间好似就发生在昨日。那个时候,也曾有一位少年,不由分说也不容拒绝地替她把鞋带绑了两个蝴蝶结。

就和,现在一样。

“两次,”他重复。

“第一次我想你为什么走,想了二十天。”

“第二次我想你还会不会回,”

平静的表象分崩离析,他的声音开始无可抑制地颤抖,“……想了七年。”

大雨倾盆,雨中是一座滂沱的城。

第116章 他的七年

用七年的时间, 在回忆里去雕刻一个人的模样, 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一个人的一生中,又能有多少个七年?

……

直到如今, 依然没有人知道,在七年前暑假的某个午后,轰焦冻为何会打破大楼的玻璃, 不要命地冲了出去——

如果不是因为他足够“幸运”, 在即将坠落时被刚好路过的山岭女侠救下, 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再有轰焦冻这个人了。

没有人能看见她。

从医院醒来后,彼时还是个少年的他才意识到这一点:在那个午后,只有他能看见她。只有他看见日光下她的衣摆翻飞,长发飞舞, 只有他接到了那个电话,也只有他看见她脸上还带着笑容,毫不犹豫地向前踏空。

所以他们根本无法理解为何他会失控、会拒绝与人交流, 甚至在最严重的时候,患过失语症。

最初的两年里,轰焦冻几乎每夜都会做噩梦。梦里他拼尽全力打破了厚厚的玻璃去接近她,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到够不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女如断了羽翼的鸟自楼顶跌落, 然后消失在半空。

同所有其他人不一样的是, 自那一天起, 轰焦冻停止了对她的寻找。

“寻找”意味着还有希冀, 还有希望, 还有心底里最隐秘的一分愿想。

可是他亲眼看见她离开了,以如此决绝果断的方式。

从此跌入名为绝望的泥沼,他的人生在十五岁那年仿佛被一把看不见的刀劈出一条深深的裂痕,那裂痕如此深以至于在午夜梦回时就着月光看去,竟全是白骨森森的伤。

也许是身体在极端境况下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后来他的梦魇状况稍有所缓解,于是他开始走路。

从宿舍楼到图书馆,从操场到校门,再到她短暂居住的那栋公寓……很长的时间里轰焦冻独自一人沿着这些道路沉默而认真地行走,他会仔细观察沿途的景色:天空之下的教学楼一角、操场上三三两两的学生、挺拔而迎风招展的树,以及砖石缝隙里顽强生长的野花……

她可曾也注意过这些细枝末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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