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亲近了几分,恍惚之间如同往昔:“原也全不是你的缘故,她咎由自取罢了。”这便转了话茬,“想着你一人在落英榭难免寂寞了一些,又因公务繁琐,委实脱不开身,”他说这话的时候,自顾自整了整案上的奏折,全神贯注的神色,却因她分了心。
徐杳心领神会,识趣道:“陛下若不介怀,妾愿为您伺候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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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桩事过后也不过两日光景,不知不觉已到了原本拟定的秋狩启程之日。
晨光微曦,鸢尾方才踏进内殿,低唤了一声“襄姬”,因徐杳这一夜睡得浅了一些,时不时陷进光怪陆离的梦境里去,此时只“嗯”了一声,便睁开了眼帘,径自挑了帷帐起身。
“陛下寅时便去了金銮殿前庭,吩咐奴婢莫要叨扰您,算了时辰再来唤您,说便是延误一些也是不打紧的。”鸢尾一面上前侍奉她起身更衣梳洗,一面不疾不徐告诉她,末了顿了顿,“三宫六院,名册上单单只写了您的名字。”
因秋狩与寻常出行不一样一些,燕怀瑾还替她备了冕服首饰。她瞧过一眼,自然知晓那一身行头分量不轻,遂更衣梳洗后便先行用了早膳,临行前才开始上妆。
鸢尾小心翼翼替她描眉,只乘指尖拈着柳枝炭蘸石黛的功夫同她表起心迹来:“奴婢私心想着,您去俪山走一遭,散散心也是好的。”
“有些伤心话奴婢虽知晓不该说,却总归要说与您听的。如今奴婢势必要同您一条道走到黑的,您得几分好奴婢亦是一荣俱荣,纵然您是徐大人之女,奴婢也同徐府再无多大干系了。”
徐杳听罢她这席话,一时哑然失笑:“你同我一处,怎么竟成了一条道走到黑了?”
终于替她描上最后一道眉尾,鸢尾在一侧自啐了一声:“是奴婢诳语了。”
“无妨。”徐杳漫不经心道。
妆奁镜上映出她的模样,两鬓那十二柄鎏金镂花瓒凤钗映着霞腮一点朱樱小。
她伸出一段腕倚给鸢尾扶平了,这才启唇:“走罢。”
第56章 伍陆
却说俪山相邻京都, 奇山灵秀,鬼斧神工, 将花岗岩构造的山峰雕琢成了形态各异的奇峰怪壁,高峻耸立, 乔灌相间,万顷连绵。
于先帝年间得了天子睐眼,遂在此大兴土木,建立行宫。因而也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建安帝一行人的卤簿驾舆便已经行至猎宫,各自整顿之后,原本寂静的傍山行宫便熙来攘往起来, 猎宫侧面开了一道门,随行官吏进出的轿辇亦是络绎不绝。
直至日落西山之时,莽莽苍苍的山色被镀上一层霞光, 猎宫正殿殿堂之上设了国宴,悉数邀了此次随行官吏。
徐杳接到前厅呈来帖子的时候, 来人一袭宦人衣饰, 她一眼便辨出此人, 正是素来在御前侍奉的唐茗,倒是许久未曾见到他了。
此时正恭恭敬敬朝她躬着身,见鸢尾上前一步收了帖子, 这才抬起头,满脸堆笑,朝她献殷勤:“恭请襄姬福绥, 因内侍监这会子忙着同前朝官吏打交道,忙得应接不暇,这才命小的前来。”
徐杳接过鸢尾递来的烫金请帖,不紧不慢听罢唐茗这一番话,至于他话里的内侍监,自然说得是蔡莲寅,原是开朝太上皇那时候的叫法了,听他这样称呼,却也不觉着突兀。
眼前这宦人揣着什么心思,她最清楚不过了。倘若此人日后当真为她所用,二者之间无非也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
她撂下手上的请帖,这才悠悠起身,上前虚扶了一把唐茗:“劳烦你跑这一趟差事,”唤了一声身后人,“鸢尾,记着好生送一送他。”
鸢尾应了声,心下已有分晓。
待鸢尾回了寝殿,便开始服侍徐杳更衣。因早起时分特意穿了冕服前往兴圣门的仪仗,虽不算舟车劳顿,却也教人难免生出疲意来,是以徐杳在寝殿安顿下来便换了一身轻装。此时为了赴宴,便又挑了一袭石榴红流鸾曳地绫裙,外披一件如意浣花云纹大袖帔,临行前只在原本妆面上蘸了三分脂泽粉黛,便往正殿去了。
由宫人推开一对水曲柳木朱门,上头雕着镂空仙鹤图。一时四下都有仆侍躬身簇着,徐杳便是在这样一幅情形里踏进殿来。
大殿里花榈木作梁,两侧拢共二十四根内柱,朱红色漆底,上头回旋盘绕着栩栩如生的腾龙,文武官员皆由品阶顺次迭座,左侧上首得是左相徐文山,右侧上首那位则是常海德,也算名副其实了。
徐杳双手交叠于腹前,分花拂柳的步态,环佩宫绦,周身霞明玉映,十足十金枝玉叶的不矜而庄。
她于殿中央屈膝:“陛下圣安。”
四下阒静里掷地有声,字正腔圆,余音绕梁不绝。
她漫不经心望着上首,但见那人的九旒冕微微垂了垂旒珠,堪堪在唇边投下一圈光影,下一瞬燕怀瑾便起身,径直踩下一道道大理石阶,朝她走过来。
她便是这样由他扶起身,指尖一凉,被圈进他的掌心。只随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