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担了妒妇的虚名,那时若早知便不光是对着燕怀瑾端架子,言辞里更是刻薄不饶人,还不如干脆利索当真做了那为非作歹落人话柄的殃国之人,教那些旁人对自己多嫉恶如仇些才好。
尔后徐杳命鸢尾豆蔻二人悉数将眼前的犒赐悉数收了起来,只留了一支瑶钗置在妆奁之中,倒是引得鸢尾察言观色地难得絮叨起来:“如今好不容易出头了些,您反倒好端端地说起丧气话来了。依着奴婢看,陛下这些赏赐无一不是对您的上心,您又从何挑起捧杀的话头,好在只奴婢和豆蔻听见了,若被居心叵测之人听去还得了?”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徐杳面上也不生气,抚掌而笑道,“你非我,焉知我之忧?”
“您那番话,想必豆蔻听得一知半解。”鸢尾手上挲着帕子,顺水推舟道,“奴婢却听得明明白白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授命于天,统四海之图籍,掌天下之生死,您虽身为宫嫔,首位却合该还是陛下的子民。”
徐杳低喃了句:“掌天下之生死……”
好一句“掌天下之生死”,怎么他却唯独将自己结发妻的生死置之度外?
鸢尾听不清她嘴上喃喃些什么,只见她依旧谈笑风生的望着自己:“你这是对陛下誓死效忠,至死不渝呢?”
一时鸢尾竟不由主唯唯诺诺起来:“只说当朝的两位肱骨之臣,一位是宗亲常太尉,另一位便是徐左相,到底也是凭陛下厚爱扶摇直上,平步青云。虽这两年局势不稳,平空生出了个右相,根基却是在的,亦不是全在于陛下一念之间。”
“是了,你们外人眼里只还当常氏徐氏两族是陛下眼里的中流砥柱。”只可惜,这些却不是你们口中的那个陛下所想。
鸢尾尚且不知的是,她咽下最末两句未说出口。
恰逢豆蔻挑帘进来,瞥一眼鸢尾,隐约其词道:“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在惹襄良媛不痛快。”
她虽言辞间隐晦曲折,鸢尾倒听出些别的味,开口道:“怪奴婢不好。”上前两步朝着徐杳辩悔起来,“先头奴婢听了您妄自菲薄的话,还当您不将正途之事放在心上,仔细想来,怪奴婢杞人忧天,本意也只想为您多沉谋研虑些罢了,这一番好心倒被豆蔻会错意了,好了好了,还不如见好就收。”
这才顾得上同豆蔻计较:“横竖你对人都是这样的,这宫里头你也只把襄良媛当心肝上的主子,你自个掰着手指头数数这才好了几天,待赵婕妤你都顶撞,又何曾敢指望你把我们这些底下人放在眼里。”
“你少胡诌罢,惯会埋汰自家人。”豆蔻不屑一顾道。
“往日里豆蔻说两句不好听的也没见你搭理她两句,今儿是怎么了,”徐杳姑且听之,见她两个愈发不着调起来,膛目结舌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冲我来气呢。”
她两个听罢她这席话皆缄口不言,各自顾自己的份内事务去了,徐杳乐得一个悠然自适,因豆蔻其人是自己看着长大得,秉性底细一概清楚,只入了京都后徐文山又赏给她一个鸢尾,如今二人在落英榭也算得上共同掌事,难免多少会生出嫌隙来。
这日她晋封良媛,自是继蔡莲寅来落英榭一遭之后便络绎不绝,娴昭仪遣人送来两匹蜀锦,徐姬遣人送来一对玛瑙耳坠,桢良媛因尚在禁足的缘故未有表示,中宫那位已然不问事物,而赵婕妤与徐小仪未有表示倒值得人琢磨一番。
赵婕妤自然是因御花园一事,与她自此祸结衅深,而徐小仪每回遇着她更是面和心不和,不愿接纳外室所出的姊妹,虽然徐姬从中斡旋,也是徒劳无功。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寿合宫崇熙太后的贴身宫女明珠来了一趟,手上端了一方红木案板,上置着两个香囊,穗子皆是朱红色,左边的那个上头绣着水仙,右边的绣得是木蕖。
待明珠行过礼,徐杳这时方置下手中所捧的佚名游记:“免礼。”
“奴婢奉太后的旨意,将今年端阳贡里的香囊各自分给各宫的主子。”明珠娓娓道来,将端阳贡呈上,继而道,“襄良媛随意挑一个顺心的即可。”
“照规矩,合该也轮不到我挑一个的份,桢良媛在我前头晋得良媛,怎么反倒先送来我这落英榭了?”眼瞧着红木案板上头置着得两个香囊,徐杳慢条斯礼道。
“回襄良媛的话,您言重了,奴婢也是依太后娘娘嘱托当得差事,断断错不得的,确实应先送落英榭。”明珠字斟句酌道。
“我只问你一句,”徐杳手上挑了外绣木蕖,状似无意般问道,“你从寿合宫出来,头一遭先去的哪里?”
明珠讷言敏行,秉实道:“奴婢头一遭自然去得是长信宫。”
长信宫,娴昭仪颜舜华。颜太后这是对中宫熟视无睹了。
又听明珠出言告退,徐杳捋了捋手上木蕖香囊的穗子,才吩咐了鸢尾一声:“送一送明珠。”
这夜虹雨乍骤,恣意间杏让桃羞,初时倒是山雨欲来之势,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竟淅淅沥沥起来,听不出什么时候是个头。
鸢尾正是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