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色百褶如意月裙,徐杳瞥了一眼没说话,挑不出差错的衣服,只是春日里的天穿着未免单薄了些,倒衬出她一身冰肌玉骨。
徐杳临出门前鸢尾要给她重新上妆,被徐杳拦住,只涂了一点桃红口脂。
她上一世素来爱琢磨镜台上的玩意,只盼着能多出几分好颜色,也怪不得颜舜华那时候会直言不讳道自己身边的宫女灵檀也比自己耐看些。这一世,她却得了这样一幅天然去雕琢的好皮囊,果真是造化弄人。
徐杳坐上凤鸾乘恩车,往华清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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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清宫
燕怀瑾自御书房批完折子踏进华清宫,胸口郁结,径直朝寝殿走。
科举在即,他本欲将主审官这个位子全权交给右相来做,底下一干文官不止朝堂上举荐左相徐文山,下了朝更是递了折子上来直言以右相的资历不能够服众,明着结党营私,要抢主审官的位子。
所有人都清楚他想借这个事情抬举右相,徐文山这哪里是和右相作对,这分明是和自己作对。
徐杳跪在地上的丹青泼墨龙角毯上,背脊挺的很直,她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沉稳地传进来,接着便是一双玄色攀龙履由远及近,堪堪止步离自己一丈远。
“哗啦——”燕怀瑾抬手掀了一半的珠帘,到一半却收回了手,眼前拂过一瞬间女子的三千青丝,隔着珠帘俯瞰她,“既想上朕的床榻,怎么还裹的严严实实。”
徐杳身形终究还是忍不住从心尖打上来一个冷颤,仿佛这人依旧离自己万道河,千重山。如今他们两个近在咫尺,她早已面目全非,毫无半分往日的音容宛在。
还是应了那句“秋山春水”,以山林熊鹿作秋山,以海东青捉雁作春水,当两种图案雕刻在一块玉上自然是一正一反,“春水”永不见“秋水”,“秋水”也难见“春水”。
她咽下苦涩,喊了一声“陛下万安”。
有她在,他如何能万安。燕怀瑾嗤笑道:“徐文山便是教你这样伺候朕的?”
她与燕怀瑾,自她初生孩提时期相识,燕怀瑾彼时三岁,二人便顽在一块。
因常海德娶得是先帝之姊嘉定长公主,二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头胎更是生了双生子,即常婉常玉二人。
常玉记事起,倒不同于常婉爱喊一声怀瑾哥哥,这些年,她喊他哥哥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向来无事的时候更爱喊他一声燕怀瑾。不过这些也是在燕怀瑾登基以前的旧事了。
倘只论两人模样上的年纪的话——
那会,他只长她三岁。如今,他已长她九岁了。
那时候徐杳连燕怀瑾可曾长一根白发都清楚,更何遑他说的这样明白。
徐杳抬手解了胸口的襟结,一对凝脂肩在她手边露出来,衣边再往下只怕要顺势一落而下了,她察觉到自己脸上凉意一片,眨眼间一串流光顺着她姣好的脸廓浸落到衣缎上。
燕怀瑾雾里看花中听见她低泣,不悦道:“你这幅样子,教朕倒胃口。”
语毕,徐杳见眼底那双玄色攀龙履愈来愈远。
“陛下。”蔡莲寅低首,看这样子心中了然,福身道。
燕怀瑾看了他半晌,良久道:“摆驾流韵轩。”
流韵轩,那是新晋的桢良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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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鸢尾拿着梳子梳过徐杳的发鬓,自从昨儿徐杳被送回来,也没听她多讲两句话,早上胃口也不好,只匆匆用了几口膳便撤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镜中人,说道:“美人,您要朝前头看,别闷坏了自己的身子。”
徐杳没搭她这话,见她照旧要梳昨日的倾髻,出言制止:“梳惊鹄髻。”又专心挑了支海棠珠花步摇。
她今日的妆靥也上得精致,与她一袭烟罗紫褶裙熠熠生辉。
昨晚上出了那遭事,阖宫上下早已议论纷纷,她倒是毫不忌讳地穿这样艳的一身,鸢尾一如既往的一言不发只依着徐杳的吩咐,豆蔻忍不住出言劝道:“美人今儿会不会太俏了些。”
“你美人我哪日不俏了?”徐杳脸上浮出浅浅笑意,“我穿得再素她们也要置喙我的,这样不是正好合了她们的意?”
豆蔻见她好不容易笑一回,自己也跟着高兴,一心顾着开解她,“您在奴婢心里如天上的月亮一般,无非是陛下不长眼——”
徐杳打断她,“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了,知道你惦记着内务府新送过来的一碟红豆薏米糕,且都赏给你罢。”
豆蔻挤眉弄眼朝她拘个礼,“谢徐美人赏。”哄得徐杳还要伸手去扶她。
一旁的鸢尾出言提醒时辰不早了,这才一干人往长信宫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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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信宫
众人依昨日一般行礼礼,颜舜华也没让她们跪着说话,抬抬手让她们落了座。
只是桢良媛姗姗来迟,晚众人一步来到长信宫,着一袭茜色映花褶裙跪在殿中央,声音娇媚轻柔咬字清晰:“妾来请娴昭仪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