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的,委实折煞奴婢了。”鸢尾一面吩咐一干宫人收拾了碗箸,一面听她二人言谈,面上笑吟吟的模样,“如今可好了,也省得襄姬再费心思。”
豆蔻听罢她这话,瞥她一眼:“你如今也惯会讨襄姬欢喜了。”便径自取了一盏青瓷茶壶去煮茶了,不过须臾片刻,便见她就着帕子提着青瓷茶壶踏进来,勉强沉稳地置在桌案上,替徐杳斟了茶,袖口露出一段手腕上一抹殷红,正是被沸水滚过得痕迹。
“怎生这般不小心呢?”徐杳蹙眉。
“无碍,襄姬无须挂心。只因您上回赏的雪肌膏当真是个妙物,奴婢可全倚仗它呢。”豆蔻摇摇头,浑不在意,“内务府差人送来不少秋菊,里头有两株瑶台玉凤最为精贵,不若摆在殿内来,您瞧一瞧如何呢?”
徐杳听她提起那雪肌膏,那还是春日里在御花园同赵容华起的一桩争执,豆蔻为此脸上受了伤印,不曾想眼下兜兜转转已然小半年了,不禁令人唏嘘,不由得倒将她后头那席话只听了个七七八八,不甚放在心上:“只依你说得办便是了。”
豆蔻见她兴致不浓,继而只将此事按下不表了。
却说这一日午后申时的时候,徐杳适才小憩了半晌,整了整衣襟便唤来鸢尾豆蔻二人,面上波澜不惊,开门见山道:“随我去瞧一瞧桢良媛。”手上展了展袖口,不忘舔一句,“我记得着前些日子我得过几匹新缎子,命人取来,一并送去流韵轩。”
一路行至流韵轩,正逢曹凝君身边侍奉的晓暮迎上来:“请襄姬安。”
徐杳同她摒了摒手:“桢良媛可在歇息?”
“未曾。”晓暮眉眼恭顺。
于是便引了徐杳往殿内去了。
“你整日里便闲庭书字,陶冶身心吗?”徐杳堪堪踏进流韵轩内殿,但见曹凝君捧着书册倚在美人榻上,她如今面上好歹也有了几分血色,身形也富态了一些,只是怀有身孕的人这般姿态行径也不怕伤了眼睛,“左右不是玲珑心思,又读什么玲珑文章?”
她轻而易举将曹凝君的书册抽离出来,撂在一旁:“她近来倒未曾怠慢于你。”
曹凝君眉眼弯弯对上她的眸子,心底自然知晓这是说娴昭仪呢,一旁的晓暮上前替她垫了方枕,她这才坐起身子:“还不快给襄姬看座。”
“新得了几匹锻子,特意拿过来给你,”待晓暮安置好一方紫檀木椅凳,徐杳这才在她跟前落座,鸢尾只依她这话半跪着身子在她二人跟前,将呈放于木案上的缎子往前一递,徐杳捻过眼前的缎子,轻柔绚丽,“你看看,好不好?”
“自然是顶好的锻子,”曹凝君冁然而笑,吩咐晓暮悉数将缎子收起来,“只可惜我眼下身子不适,不好正经谢你的赏,不然断不会辜负了你一片好意。”
徐杳听罢她这番话,唇畔也泛起笑涡点点:“你且说说看,你是如何不辜负我一片好意的呢?”
“你是素来知晓我心意的。”曹凝君低眉莞尔,“外头流言蜚语多得很呀,我却是必然不会同你作对的。”
“犹然记得七夕那几日,我只怕你就此消沉下去了,眼下瞧了你这幅模样倒欣慰不少,不知不觉既已近三个月份过去了,”徐杳扼腕长吁道,“总算不是终日里愁眉锁眼,是个好兆头。”这才抬起眼帘,似乎要望进曹凝君心坎里去,“常,颜,你更中意哪个?”
“只要不碍着我们两个,这趟浑水,又何必去趟。”曹凝君这话倒是说得十分滴水不漏,“即是浑水,便莫再指望清楚了,自然是越浑越好了。”
这一日徐杳自流韵轩出来的时候,一路循着宫道往回走,心底暗自思忖——
这世间,情深是女子,痴傻是女子,薄命是女子。尤其是后宫里头的女子,原是没有一个女子是正儿八经好拿捏得,有血脉为系,有利益至上,归根到底不过只为了自己罢了。
宫道转廊上远远地便望见布衫青衣的影子往长信宫去了,分明是梨园子弟的打扮装束,直到徐杳一干人等经长信宫而过时,依稀听见里头咿咿呀呀的胡琴声。
豆蔻见状上前一步,低声细语一五一十告诉徐杳:“奴婢今儿倒听底下宦人议论纷纷,那宋清一朝中秋宴出尽了风头,也算是在那么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梨园做伶官了,只是这两日竟染了风寒,伤了嗓子,有人说这宋伶官往后怕是再开不了嗓了,委实蹊跷得很。”
彼时的长信宫里头倒是一派和睦,上首置了一对椅座,中央搁一方桌案,当真是一副情谊绵延的模样,颜舜华兰花妙指剥莲子,递予身畔而坐的赵芜:“怕是陛下的魂儿也教落英榭勾去了。”将莲蓬梗子拧成几段,半晌才抬眼:“再唱些好听的。”
宋清一副垂首恭立的模样,迫于无奈之下只好重新拈一段唱词起了嗓子。
哑然的嗓子宛转落在宫墙这头,徒惹得徐杳哂笑一声:“她如今不来折腾我,无端端地,竟去折腾宋伶官了。”
第47章 肆柒
飒飒的秋风穿过冗长的宫道, 余霞成绮,天色也渐渐沉下来, 无端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