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给董度知晓,他二人必你死我活!”
董度和鲍忠各控制着安阳郡半数兵权,一旦争斗,利用得好,让鲍忠落入险境急需召心腹诸县来援时,届时魏景即可光明正大奉命前往高陵。
以他主公的能耐,顺利将高陵收归囊中毫无疑问。
“如此,我们即可年内拿下安阳郡!”
韩熙仅以主公利益为先,其余所有皆要倒退一射之地。魏景身负血海深仇,然黄河决堤绝不远矣,他迫切需要拿下安阳郡。如今终于出现上佳时机,韩熙面露喜色。
“主公!”
他拱手,屏息等待书案后的魏景下令。
等待韩熙的,却是久久的沉默。
天渐亮,室内却未燃灯,仅一小片从窗纱滤进的黯淡天光,魏景的侧脸陷入一大片昏暗之中。
他一直没有说话,放在太师椅扶手上的一只大掌却缓缓收紧,直至青筋毕现。
……
身负血海深仇,曾立誓必会竭尽一切努力为母兄复仇,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黄河决堤绝不远矣,他迫切需要拿下安阳郡,面对这么一个上佳时机,魏景以为,自己会毫不犹豫地下令的。
但实际上,他此刻心绪涌动如潮,捏着扶手的大掌指节泛白,用尽全身力气,却无法吐出一个音节。
他第一次率军击退鞑靼凯旋的画面蓦地晃过眼前。边镇男女老少夹道欢迎,一张张被北风吹得皴裂的脸笑容灿烂,很多人热泪盈眶,带着泪的欢呼声犹在耳边。
魏景喉头重重滚动了一下,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原来并没有。
可是,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时过境迁,有谁还记得他的浴血奋战?!
他遭遇血腥背叛,承受覆顶之灾。在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里,他曾用血肉之躯与生命保护的百姓们,却乐此不疲地配合官兵围捕他。
为了万金悬赏,为了封侯。
那种灼烧心肺的苦痛愤然再次涌起,魏景仰首,急促喘息着。
你忘记了母兄是如何惨死的吗?你忘记了血海深仇了吗?一旦落入下风,很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手刃仇人了!
母兄血海深仇犹在眼前,他的仇人尚在意得志满地俯瞰天下!
“主公!”
这时,韩熙的急声响起:“黄河大决堤必在明年,若失先机,恐时不再来!主公!!”
魏景牙关紧咬,“咯咯”作响,他双目通红,“腾”一声猛地站起。
他就要开口下令。
而在这一瞬间,一急促奔跑声已至跟前,门扇开合,有一女子失声惊呼:“夫君!”
他双目赤红,倏地转头看去。
第40章
邵箐大惊失色, 两步冲出帐幔, 却见魏景双目猩红,脸颊微微抽动, 额际渗出一层细汗,神色嗜血彷欲噬人。
他再次陷入这种狂乱状态,而且比以往更甚。
“夫人?……”
“你先下去!”
韩熙的话语被邵箐打断, 后者看一眼魏景, 最终无声退去。
“夫君,你不能这么做。”
虽只听了只言片语,但邵箐已察觉关键核心, 她心脏突突跳动着,冲至魏景面前,心慌意乱:“你绝不能这般做!”
魏景缓缓垂首看她,定定看了她一瞬, 仿佛才将人认了出来,他喉结重重滚动几下。
“我不能不这么做。”
“阿箐,明年黄河必定决堤。”
这个腐朽入根底, 至今仍民乱频频的国家,经不起这般重重一击。
大乱将起, 他必须在此前拿下安阳郡,否则先机一失, 恐复仇无望。
“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皇兄的生忌,他享年二十四。”
昏暗中,魏景面无表情如同雕塑, 暗哑的声音像砂石一样磨砺过人耳膜。
“而上月的今天,今天是我皇侄儿的生忌。”
邵箐一怔。
她知道前太子嫡长子是秋天生的,具体哪一天不知道,那个六个月的孩子是太子嫡长子,她还抱过他。
前太子子嗣缘略欠缺,得了好几个孩子都夭折了,好不容易才又有了这一个。
可惜,可惜……
“我出征前,还抱过他。”
出生不久的婴儿像个猴子,很丑很丑,小小的一团蜷缩着,不可思议般的柔软让他惊奇。
胞兄却喜意盈眉,说这个孩子长得真好,是个身子骨健壮的。
之后兄弟来往书信,这个丑猴子总占据很大篇幅。白了,胖了,笑了,最后一封说甫会坐了,让他回来好好看看,叔叔勿忘了侄儿,并让他也赶紧生一个。
“可惜我并没再看见他。”
小小孩童,承载着多少欢乐,可惜他死了。
皇太子“畏罪自尽”后不久,他连同东宫一干女眷,“引火自焚”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