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宋两位道长的脊梁就不自觉挺直了,心想:是啊,我们一直安分守己,也没做什么坏事,每天就是炼炼丹、种种菜,日思夜想的也不过是恢复当年大门大派的荣光罢了,心虚什么!
于是四人重新落座,又将那壶已经冷了的茶重新热过。都不是什么瞎讲究的,而且以清宵观如今的财力,能拿出点竹叶茶来就不错了,哪里能浪费……
天气炎热,可这清宵观所在的山头既高,人烟又稀少,植被还多,故而十分清凉。这会儿避开日头坐在屋里,竟还有点儿凉飕飕的。
张宋两位道长对席桐做酒精的过程十分好奇,又很想知道他们到底怎么能这么顺利的将此物推广到军中,待听了他们轻描淡写的讲述后,越发感慨了。
展鸰拢了拢外衣,问道:“宋道长怎的不去学画?”
之前分明说好了他随时可以去的,谁知时至今日,福园州那老头儿都入门了,宋道长竟连个影儿都没瞧见,他们却不好叫人去请。
宋道长就落落大方的道:“承蒙道友记挂,实在是去不起。”
紧接着,他便毫不掩饰的数道:
清宵观距离一家客栈甚远,步行是不成的,可现下观里除了一众大小道士外,哪里还有个活物?若是单纯为了学画就买头牲口……说实话,将整座道观翻个底儿朝天都凑不齐那几两银子!更何况还要日日饲养,光是那些个草料得多少钱?
展鸰和席桐呆愣半晌,“……啊?啊!”
关于原因,他们之前想过很多,可唯独没想到这一点:
竟是因为穷!
真是个令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宋道长又有些羞赧的道:“原本也想着步行去的,只是一来如今天暖了,观中果粮菜蔬都需要人照料,我这么走了实在忙不过来。二来,即便天不亮就出门,也得等着城门开,到那边少不得要下午,饶是天黑前匆匆往回赶,也出不了东门,城中又不许人胡乱露宿,我又哪里出得起住宿钱?”
现下大家的生活有了新内容,日子有了奔头,就都不大炼丹了,转而专心种菜。观中本就人员稀缺,宋道长正当年纪,且是个壮劳力呢!
竟是因为这么个原因!
没地儿住怕甚,一家客栈做的就是这个生意,还怕腾不出一块炕头来吗?
展鸰和席桐刚要开口,宋道长就摆手笑道:“实不相瞒,贫道也想过,两位道友这般豪爽仁义,贫道若去了,必然要留下住一宿的,可这么一来,心中越发过意不去,倒不如就此作罢。”
他们道观受人家照顾已经挺多了,如今还得了可以无偿传授画技的承诺,哪里还能又吃又住呢?人呐,尤其是出家人,坚决不能有这么厚的脸皮!
席桐沉默片刻,“你我往来皆以朋友之礼相待,世上多有密友相互留宿,抵足而眠的美谈,道长又何必在意?”
“话不好这么说,”宋道长却十分坚持,“朋友相交,贵乎真诚,重在对等,若是打从一开始就存了占人便宜的心思,要不了多久,也就散了。”
这些人啊,真是朴实的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可偏偏看什么都看的这么明白透彻。
展鸰和席桐唏嘘一回,也不好再劝,索性趁现在有的这个空跟他讨论起画技来。
宋道长十分感激,也不故作清高的推辞,忙连连道谢,顺便力邀他们留下吃饭,这才喜不自胜的去取了早就准备好却一直没派上用场的炭条和石板、纸张等来。
晌午就在清宵观吃的饭,煮的一锅大块山药,炖了菠菜豆腐,另有几个粗粮饽饽,香是极香的,可一顿饭下来没有一滴油、一块肉,一群道士却埋头吃的香甜。
展鸰和席桐看的心酸,却也越发敬佩起他们来。
虽然刚才宋道长他们说自己修行不到家,可在他们看来,这正是修行到家的证明!
清贫时依旧能够守住本心,有人送荤腥也不胡乱推辞,可若是没有,青菜豆腐也照样吃得下去。
回去的路上,两人还唏嘘议论来着,若是叫他们一天三顿都这么吃,还不如去吃牢饭呐!
说起豆腐,展鸰倒是馋了,晚上家去后便做了道酿豆腐:
油豆腐切成大小合适的立方体,里头掏空,塞上剁成细泥的猪肉和葱姜蓉,略调了味。
因里头塞着肉馅就不好熟了,下锅前先两面煎了,然后才加水略煮一会儿,最后大火收汁儿。
是豆腐,又不单纯是豆腐,里头水叽叽的汤汁儿,滋味二十分香醇清甜。难得造型也可爱,许多人忍不住吃了一个又一个。
因纪大夫之前曾有过吃撑了的黑历史,展鸰这回特意提醒了他好几遍,结果老头儿就有点恼羞成怒,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侮辱:
“听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多大的人了,什么风浪没经历过,什么景色没见识过,怎么可能为了一口吃的就这样!”
收回去,这话必须收回去,回头传出去他成什么了,饭桶吗?连吃饭都得给人盯着!
为了给自己正名,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