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小孩儿胆子也大了,同秦勇说了几句后就忍不住看向他手中的骨哨,然后又从自己腰间的小包包夹层中翻出昨儿刚得的,也试着吹了下,然而出来的还是那种单一的哨声。
众人都笑了一回,展鹤不死心,又吹,还不成,就问道:“哥哥,你那个怎么弄的?”
秦勇就给他演示,“一根手指在下头……”
原来若想以骨哨演奏乐曲,需要不断根据需要调整哨腔发声空间,下面的无名指堵多少就能发什么声儿。不过因为没有固定孔眼,纯粹靠经验摸索,所以难度比较大,很少能有人吹得像秦勇这么好。
展鹤试了半日,憋的脸红脖子粗,终究不成调,却也得了窍门,稀稀拉拉吹出来几个不一样的音节,满足得不得了,仰着脖子吹个不停,又给展鸰和席桐看。
展鸰笑着摸摸他的小脑瓜,又回想起这孩子才来那几个月的安静胆怯,只觉恍如隔世。
稍后展鹤上完了课,又巴巴儿跑过来找秦勇学吹哨子,奈何他人小气短,肺活量不够,吹了几回就眼前发黑、头昏脑涨,只得歇着。
秦勇就给他讲些故事,什么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又有专门走南闯北做买卖的骆驼商队,以及那豪爽大气又婉转多情的边塞儿女,不光展鹤听得入了迷,展鸰、席桐、郭先生和纪大夫等人也都听住了。
“……那风雪说不出的大,风又急,只刮的人睁不开眼睛,领队的白骆驼走的极稳,十几只驼铃汇成一股,响声在风雪中传出去老远……”
众人都顺着他的话发散思维,努力联想,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许多波澜壮阔的画面。
那是独属于沙漠和隔壁的苍凉孤寂之美,是中原所没有的宏大。
展鸰和席桐倒罢了,他们两个到底去过沙漠,也经历过差不多的事情,便是细节不同,也可以通过联想弥补。只可惜两个老头儿和展鹤这小东西到底没亲眼见过,单纯的理论和语言描述根本不足以支撑自己的想象力,费了半天劲,到底不尽兴。
只听说沙漠大,可到底多大?
只听说戈壁苍茫,可究竟多么苍茫?
想不出,实在想不出。
遮天蔽日的黄沙,厚重的羊皮袄子,辛辣刺口的白刀子,南来北往的驼队,一个义字就托付了性命的江湖儿女……
这些距离他们的生活是那样的遥远,可又是那样的鲜活,叫人忍不住心生向往。
郭先生本就热衷于搜集各地趣闻,不免有些唏嘘和向往,“此生若能亲眼得见,就好了……”
就连纪大夫的表情也有些落寞。
两人都知道这已是不可能的事了,他们俩人这样大的年纪,如何经受得住关外凄苦?不过想想罢了。
展鸰就道:“这有何难?回头叫秦兄弟说着,我与席桐画几幅就是了。”
郭先生和纪大夫听后果然大喜,纷纷点头,“好得很,好得很呐!”
他们也是知道这对小情人的本事的,故而十分喜悦。
也罢,天下何其之大?而人之一生又何其之短!哪里能都走遍了呢?如今能看看画儿也是很好的。
展鹤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听了这些越发心潮澎湃,不由得眨巴着眼睛问道:“是不是有很多大侠?他们会打架吗?疼不疼?”
之前褚姐姐就讲过,好多江湖侠客哩!都是白马银鞍、飒嗒fēng_liú,然后手持长剑,路见不平便要拔刀相助呢!
秦勇哈哈大笑,又看了看展鸰和席桐,见他们没有制止的意思,当下毫不客气的揭露真相,“那都是话本上写了骗人的!一群人在外头讨生活,可辛苦呢!露宿荒野、三餐不继的时候多着呢,关外风沙又大,更兼天气多变,谁敢穿白衣裳?只怕一天下来就变成黑的啦。水又珍贵,几十天不洗澡也不罕见,衣裳头发里一抖好几斤沙土,吃一口饭,竟能吐出半口沙子来……”
展鹤的嘴巴就高高撅了起来,一扭身钻到展鸰怀里不说话了。
好讨厌哦,他才萌发没几天的侠客梦就这样破碎了……
展鸰忍笑,拍着他的脊背无声安抚,几个无良大人都忍俊不禁。
秦勇伸手戳了戳他软乎乎的屁股,笑道:“哎。”
展鹤也不回头,扭了一下,闷闷道:“干嘛?”
众人失笑,秦勇又道:“也不全是骗人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也不一定非得出去。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只要无愧于本心,若有不平之时,自然还是要出手的。”
展鹤犹豫了下,还是从展鸰胳膊里钻出脑袋来,眼睛里重新多了点光亮,不过这小东西一开口却道:“姐姐不是大丈夫,可是鹤儿最喜欢姐姐!”
众人一怔,齐齐发出善意的笑声。
展鸰揉了揉他的小肚子,“真乖,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秦勇笑道:“是我的过错,你姐姐乃是万中无一的巾帼,多少男儿都不及她的。来,我这便与她赔罪。”
说着,果然站起身来,朝展鸰作了个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