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时候,母妃已经被逼自尽。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腿终于恢复了知觉,他跌跌撞撞爬起来往宫门口冲去,迎面恰见到南怀珂撑着伞立在雨中。
像是濒死的人在寻求一个安慰,他一把抓住她撑伞的手问:“表妹你来了,你从哪来?我母妃还活着对不对?”
他捏得她很痛,她脱不得微微蹙眉说:“皇上方才说已经——”
“我要听你说!”
南怀珂摇了摇头上前给他打伞遮雨,望着他,分不清他脸上涌动的是雨水还是泪水。那张阴郁的脸上,漫出的是让人心疼的孤独和绝望。
她多希望发生在他身上的这一切都是假的,命运从来不公平,可是至少这一次,她希望他是被垂青的那一个幸运儿。
可惜,从来天不遂人愿。
“表妹,母妃还在对不对,父皇并没有下令……有太后在……”他几乎是乞求着说出这么一句。
他看重她信赖她,只要她一句“对”,他哪都不去,愿意蒙住耳朵捂起眼睛,就此活在她给他编织的幻想中。
南怀珂看出了他的心思,怎么可能,他总是要面对的。
虽然内心对他的遭遇感到惋惜,可是她的言行也代表了南家,明哲保身才是明智之举。她看了他片刻,摆脱一切感同身受的哀伤,声色平淡地说:“八殿下,皇上和公公说的很清楚,你母妃已经死了,请节哀。”
她说的十分坦然,眸子里是刻骨的冰凉,连一丝奢望都不留给他,连一点温暖都没有流露。
萧砚真切地感受到了孤,难以置信,她突然这样疏离和冷淡,这个陌生的女子是谁?他一把拍开油纸伞吼道:“连你也向着他们!”
随即头也不回冲进雨中,向着母亲的寝宫方向奔去,管冲紧随其后,替自家主子向她道了一声“得罪”。
回到寝宫内,宫女们已经跪了一片,宫内寂静无声。
被赐死的后妃死时,宫人是不被允许哭丧的。萧砚进入内室,看到的是母亲苍白的脸,环绕颈部的一圈吊痕已经变色,死时弄脏的衣服已被替换。
萧砚抖了抖双唇颤抖着说:“母妃,孩儿来了。”
没有回应,除此之外徐美人安安静静躺在那里,就和睡着一样安详。
他缓缓走上前伫立良久,终于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是真的,那个男人真的杀了她!
第162章 轻狂之人
萧砚走后,南怀珂站在雨中一动也没有动,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内心五味杂陈:抱歉八皇子,你母亲的罪过太大,我不可能和你共进退。我自己这条命,留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许久,淋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冻得她一个激灵,这才终于想起低头去寻那把油纸伞。
萧凌已经走上前来,更快一步捡起伞收在手中:“我送你回去。”
“不必,宫中人多眼杂。”她劈手夺过自己的伞打开撑上,一时不知该往哪去。
无声的冷笑在萧凌面上绽放,他上前说:“往这边是回太后宫中,那边是去徐美人那,你选择去哪?”
萧砚的事不该是她管的,南怀珂缄默片刻,终究还是往太后宫中而去。萧凌笑着跟上,语气已和方才跪求皇帝的时候判若两人。
“二小姐的病可好全了?你那时病重静养不适宜打扰,可是我时常挂念。让人送去的阿胶可曾吃了?”
他送的是上好的阿胶,光泽平滑如黑漆,表面是半透明的琥珀色,价值不菲。可是终究只是贪图方便,远比不上有些人日日的陪伴。
庶母刚死,萧凌就有心情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她心中不屑,忍着性子问:“五皇子这么早入宫不知所谓何事?”
“我听说了八弟的事情,所以特来看一看。”
“五殿下既然这么关心自己的弟弟,昨天下午怎么没有进宫为他求情?”
昨天白天发生的事现在才来,是故意在皇帝面前表现仁慈还是其他什么?依萧凌的为人性情来看,南怀珂实在很难相信他有这么好心。
萧凌干笑一声没有说话。
她疑窦丛生,他这么久都没有动太子,该不会是在忙别的事吧?难道……
“殿下,徐美人的事情和你有关吗?”
萧凌蹙眉说:“你怎么会这么想?徐美人又碍不着我什么事,她和八弟根本不构成任何威胁。”
南怀珂端详着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破绽,大雨让她的眼前遮住一层雾帘,一切都被洗刷,她竟什么都没分辨出来。
“你还不相信我?”萧凌问。
一夜难眠和噩梦,此时的她思绪摇摆不定。应该不是他吧,八皇子和徐美人实在是不值得他费时费力去对付的,他不会做这么没有意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