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起了牛毛细雨,翠吟自从被赶出去后,一直在客栈外徘徊。
文沐粼进屋的时候脸色非常可怕,翠吟担心云檀会出事,可一个人又拿不定主意,不敢贸贸然地跑去报官,她思来想去,心急如焚,正打算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时,却见云檀提着细软从木阶上走了下来,脚步轻得跟鬼似的。
少女正要喊她,云檀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走上前抓住她的手,一言不发地就往外走。
夜晚细雨蒙蒙,月色清朗,街上行人稀少,翠吟看出云檀的脸色不对劲,一路默默地跟她走,约莫行了半里路,云檀拽着她跑了起来,往城门口飞奔。
“夫人是要出城?那么晚了,城门早就关了啊!”翠吟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
“有银子就能出去。”云檀咬牙回答。
果然,守门的侍卫接受了她的贿赂,还在接银子的时候狠狠摸了一把云檀的手,云檀暂且忍了,她暗暗记住了这人的长相,他的颧骨上有一颗醒目的黑痣,很好,回头非让上颢将他撤职不可。
两个年轻女子深外凶险,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岭,说不定还有野兽出没,好在她们的运气不错,在山中遇见一家好心的猎户,让她们借宿了一夜。
次日,天还未大亮,云檀便拉着翠吟出发了。
猎户夫妇为她们指明了一条捷径,不费半日功夫便到了下一座城镇,云檀本想骑马赶路,但翠吟不会骑马,于是她只能租了马车,一路往璇玑海的方向去。
翠吟在车上终于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向云檀打听,云檀这才道出实情。
“文沐粼昨晚不晓得发什么疯,竟要加害于我,我用砚台把他敲死了,”云檀说着又想了想,“好像也没死,我不敢确定,那会儿屋子里暗得很,我对着他脑袋一通乱打,根本没胆子细看。”
翠吟听罢,倒吸了一口凉气,“夫人,那可是文相的儿子!”
“我知道,”云檀柳眉轻蹙,“可若不动手,死的就是我了,你没瞧见他冲我扑过来的模样,分明是要致我于死地。”
少女听罢只觉手脚冰凉,她忧心不已,过了老半天才颤巍巍道,“其实……文公子若是死了也就罢了,怕就怕他还活着,回头要报复咱们,那可就完了!哎,夫人,您应该,应该——”
‘应该多砸他几下,干脆让他死死透才好啊!’
翠吟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大跳,没敢说出口。
“他……他该是死了吧?”毕竟人命关天,云檀也镇定不到哪儿去,“我砸得可狠了,全身力气都用上了,不过最教我担心的是那个郑易,文沐粼一路都未曾用真名,只要郑易不告去官府,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郑易当然不会告去官府,逃亡在外的四王爷一看到官吏就两腿发软,远远看见穿戎装的士兵便魂飞魄散。
那天夜里,他等了很久都不见文沐粼回来,心生不安,便带人蹑手蹑脚地去云檀的房里查看。
他敲了门却没人应答,于是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一片漆黑,他没走几步就觉得脚下碰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随他进屋的大汉点上了蜡烛,他低下头,定睛一看,差点吐出来。
文沐粼真的死了,他的脑袋被砸得浆迸血流,惨不忍睹。
“这个色鬼一点用都没有,连个女人都杀不了!”
苏律压低了声音,骂骂咧咧,他从小打打杀杀惯了,死人见得太多,早就习以为常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亏得他爹狡猾得跟只狐狸似的,怎么偏偏就生了个绣花枕头?虎父无犬子这话究竟是谁说的?谁说的!”
骂归骂,苏律也不敢闹出什么动静。
当夜,他带着两名随从,跟云檀一样悄声无息地离开了客栈。
次日清早,店里的小厮发现了文沐粼的尸体,吓得大气不敢出,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奔去找店主。
店主得知后,暗中派人把尸体拖到郊外埋了,又及时处理了客房,毕竟,有客人死在房里这种事传出去太不吉利,他们也不愿意摊上麻烦,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淡化了一场风波。
此处云檀方才死里逃生,那一处的祭礼大典正徐徐拉开帷幕。
白华帝亲临璇玑海,于行宫中安顿妥当,镇洋王大张旗鼓地恭迎圣驾,为远道而来地贵客接风洗尘,是夜玳筵铺陈,琴瑟铿锵,火树银花直冲云霄,伶女佳丽翩翩起舞于海堤之上,王孙贵族们伴着銮舆酌酒高歌,沿游彻晓。
祭典前夜,苏烈又在宫中布设私宴,邀请了十几位高官前来赴宴,皆是昔日交情匪浅的旧友,今日借机连情结谊,阔谈叙旧。
上颢也是其中之一,当年攻打晔国时,镇洋王算是他半个战友,两人分头行进,一路快战快攻,收获良多,不过沿途劫掠的名贵珍宝,绝色美人,上颢一概拱手相让,令苏烈占了不少便宜,他见上家将军对自己如此慷慨,自然是好感倍增,多年来始终铭记在心。
是夜,大殿内华光金灿,帘幔飘舞,墙壁上镶嵌着谷纹玉璧,光芒清透明亮,宾客们欣然落坐,他们身前摆放的矮几皆由一整块上好的古木雕刻而成,但见酒满碧玉觞,馐落翡翠盘,美馔佳肴,应有尽有。
在苏氏皇族中,苏烈是最为惹眼的一个,他方当壮年,仪容俊美,体格硕长,年轻时属于那一类带有邪气的美男子,岁数增长后则凝聚了一股阴沉莫测的气质。
五王爷笑起来时,左边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