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觉得,似乎这一次短暂的旅程,也快要到达终点了。
在这个血流成河的树林里,仿佛吟游诗人歌唱的美好邂逅一般,林夕靠在叶室青的身边,问出了很多莫名其妙又或者说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听懂的话。她其实早就发现这个人应该就是自己哪怕失去了记忆也心心念念想找的人了,想跟他说声“谢谢”,却又不记得是为什么要说了。
“你认识我吗?我跟你是什么关系?你能告诉我名字吗?”
“认识,不知,不想告诉你。”
“为什么不想告诉我?”
“生气,不想说。”
“为什么生气?为什么不想说?跟我丢掉的记忆有关吗?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没有为什么,有关,你不听话。”
她的问题他都有回答,哪怕是不想说的不愿意告知的,也会直白地告诉她。说到最后他似乎也累了,微微阖上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林夕看着他垂下的眼睫毛,觉得心里跟看见了逗猫棒的猫儿似的爪子痒痒,很想伸手去挠一把。但是最终理智还是压倒了yù_wàng,林夕如同瘫痪了一般靠在叶室青的肩上,仿佛自言自语地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但是我想对你说谢谢的。”
她话音刚落,他的眼睫毛就微微一抖,倦色如藤蔓一般攀延上他的眼角眉梢。
他一抬手,肩膀耸动,靠在他肩膀上的林夕立刻仰躺倒进了他的臂弯里。清瘦的少年环抱着少女,一只手便将人摁在了怀里。他的眼睛没有睁开,眉宇间深藏着疲惫和倦怠,只是闭着眼低低地,低低地说道:“听话,乖一点,好好活着不行吗?”
林夕撇了撇嘴,总觉得他这句话是在说“好好活着不行吗为什么总是要作死”,心里顿时横生出无限酸涩的委屈来。
“我也没办法啊。”
“我明明都拼尽全力地想要活下去了啊。”
有时候不是她不想活着,而是有一些事情比活着要更加重要。她曾经也以为自己为了活下去会不择手段,会因为自私而变得面目全非,会拥有将尊严与傲骨一同舍弃的觉悟。但是当她的膝盖骨被打碎,当人性罪恶凝聚而成的泥水灌入她的咽喉,她才发现死亡其实也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当她无力反抗地看着自己被水泥风干成一团腐烂的血肉,至少她还有一块脊骨能撑出一个人样来。
其实她没有多少崇高而伟大的思想,也没有舍己为人的觉悟,她只是想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说白了还是自私。
有的时候她看似拥有选择的权利,但是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抉择的可能。
不是想与不想,而是能与不能。
“为了活下去而杀死那些想要害我的人,我不后悔。”她的低语细不可闻,“但是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他们的样子,那还不如死了。”
夺取他人生命的时候要抱有自己有朝一日被他人杀死的觉悟,为了活下去而对那些心怀善意的人下手,林夕宁可自己去死。
至少这样,她就不会欠别人的了。
她最讨厌欠别人的了。
“所以啊,谢谢你。”
……
天光未曦,叶室青叫醒了所有人,四人重新打点好装备和武/器,便启程走向了港口。
林夕嗅见了海风卷来的腥气,令人作呕。她的心是沉重的,却又是平静地,一点点地沉进了理智的漩涡中。
来到港口处的人除了浑身浴血踩着皑皑白骨活下来的幸存者以外,还有实力不足打算来港口处碰碰运气的偷奸耍滑者。跌打滚爬在阴森可怖的修罗场里挣扎了一夜,真正幸存下来的人也觉得麻木,面对着那些虎视眈眈的敌人,他们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武/器。
鲜血染红了白净的沙滩,海潮温柔地拍打着海岸,一下一下,不顾自己纯净的蓝色染上了罪恶的红。
轮船抵达了港口,那些手持枪支的人穿着整齐划一的防弹衣和防护服,像真正的猎人一样控制了所有人的命运。林夕对那十几个指着自己要害的枪口视而不见,镇定地拿出了三个红环,看着一个高壮的成年男子裹在厚厚的防护服里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自己。明明他比她更孔武有力,明明他手里握着更加先进可怕的武/器,但是他在给她解下手环的整个过程中都如临大敌,仿佛面对的是能摧毁一切的魔女。
多可笑啊,明明造成这一切的恶魔就是他们啊。
猎人与猎物,到底谁才是主宰命运的存在呢?
林夕不知晓,她甚至还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她跟在叶室青的背后走上了甲板,看着他永远挺直的脊梁,突然觉得有些鼻酸。
她也想成为像他这样的人啊,能以力量来撑起自己的一身铁骨,而不是靠惨痛淋漓的鲜血来换取最后昙花一现的璀璨。
林夕在船舱内站定,能够走上船舱的人其实并不多,而在人数比例里,猎人组明显比猎物组多了不少。除了林夕一行四人以外,猎物组里幸存下来的只剩下一个身材高大满身肌肉看上去很不好惹的社会人士,其余的人都没能从这场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