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不会在敌人逃跑的时候去捡他们丢下的东西,他们只会追上他们,在背后给他一记!”
“……老兵不会……他们只会……”
见坐在地下听讲的士兵们越来越瞠目结舌,李满意地笑了笑:“这便是老兵和新兵的区别,简单吗?”
没有人回答。
李点了点头:“是啊,超级复杂。要从一个新兵变成一个老兵,你们以为每天跑几圈,做几个俯卧撑,拿着削尖的木棍做做刺杀练习,对着草人乱捅一气,这便能练成一个老兵了是么?我告诉你们,还差得远——”
他又笑了笑:“我刚才讲了,老兵和新兵,虽然很简单,同时又很复杂,但是却是军队中最重要的一个等级观念——”
“为什么呢?”
“我告诉你们,因为一个老兵,不会在战场上轻易丢掉自己的性命——”
“每次战斗,每次战争,伤亡最重的永远是新兵,因为新兵会害怕,会在那个要命的时刻忘记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做;而老兵绝对不会!”
“新兵总喜欢转身逃跑,把自己毫无防备的后背交给敌人去砍刺,而老兵即使是在撤退的时候,也是面冲着敌人倒退着撤退的,因为他们不想把自己的性命交到敌人的手上——”
“在战争中,老兵和新兵的区别——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李缓缓地,却是极为认真地,对着这批在他手下刚刚受训了不到两个月的士兵们一字一句地交代着。
“报告——”
毫无悬念,还是梁宣。
“讲话——”
“请问队官,如何才算是成为了一个老兵呢?”
李默默注视了他半晌,唇边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很简单,在两军阵前杀死一个敌人,把他的首级带回来……”
……
骑在马上缓行出了长安,折从阮明显感觉到自己老了……
若在以前,这样的行军,折从阮说什么也是要与士卒一道步行的。
这是府州折家的传统,长途行军,除非作战需要,主从将领及其他折姓子弟一律要下马步行。只有与士兵们一起一步一步向前走,才能让折家军的士兵们感受到折家的存在,才能随时随地掌握军心军情。士兵是人,会饥饿,会口渴,会疲劳,会感到前途无望。
当士兵们在行军中感到饥肠辘辘的时候,他们会看到,折家的将军们,折家的子弟们走在队列中,他们的肚腹同样在发出阵阵鸣响。
当士兵们在行军中感到口渴难耐的时候,他们会看到,折家的将军们,折家的子弟们走在队列中,他们的嘴唇同样干涸,他们的嗓音同样沙哑。
当士兵们感到疲惫不堪身体像散了架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倒下来的时候,他们会看到,折家的将军们,折家的子弟们走在队列中,他们正在一个搀一个地坚持行进,他们的身上,都背负着三四个人的武器和行囊。
当士兵们在行军中感到前途无望士气低落的时候,他们会看到,折家的将军们,折家的子弟们走在队列中,他们在高声地唱着粗鄙不文甚至带些sè_qíng调调的歌词,他们在兴高采烈地讲述着自己在历次战斗中的见闻,他们在尽情地取笑契丹人,仿佛他们真的不堪一击。
这便是折家军的传统,府州折家军,便是依靠着这样的传统在藩镇军阀和强悍契丹的夹缝中顽强地生存下来的。
以一州之地,不足万户的人口,常年对阵骁勇强悍来去如风的契丹民族,五十年来从未退缩,五十年来从未妥协,敌人来一次,便战斗一次,即使天下皆降契丹,折家不降。耶律德光可以击败天下英雄,可以入主中原,但他打不败折家,他进不了府州。折家军的威名,便是在这一次次血与火的战斗中铸就的。
府州的东面是契丹,西南是党项,府州地仅百余里,民只三四万,便是这弹丸之地,令如今天下最彪悍的骑兵也望而生畏——但使折家存一人,则府州不亡。
折从阮此次入潼关,带了三千折家兵。
这已经是府州一半的镇守兵力了。
在入中原之前,折从阮也曾犹豫过,抽走了这许多兵力,自己的儿子,还能守住府州吗?
随即他释然,许多年前,自己的父亲折嗣伦病逝时,面对时年只有二十岁的自己,也曾有过同样的疑问。
当时,府州全部人口不足一万,自己手中,只有两百大部分还拿着木棒的家甲府兵。
然而如今,府州日渐繁荣,人口翻了三倍到四倍,阖州已经拥有强兵六千,这是久经沙场磨砺,见惯了鲜血与死亡的六千人。
自己的儿子折德扆,今年已经整整三十四岁,自长兴三年那次与党项李家的战斗至今,他已经有了十八年的兵龄,身经大小百余战。
若是如此还守不住自己的家园,折从阮轻笑了一声,那么,府州折家这个名号也可以随着自己的死完全抹去了。
他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衰老,此次进关,“折侍中”已经不能再想年轻时候那样一路步行一路和兵士纵情欢笑,甚至在晚间扎营之后,在营地中巡视一圈都让他感到分外的疲劳。
人老不以筋骨为能,折从阮今年已经整整六十岁了。
整整一个甲子啊……
他见证了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庞大的帝国的消亡,他见证了一个又一个王朝的兴起和灭亡,他见证了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