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少龙心叫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此子竟是齐国的重臣,难得全无架子,又语气坦诚,教人打心底欢喜他。笑道:“你的朋友是否给尊夫人骂怕了?”解子元低声道:“是打怕了。”
项少龙大感愕然时,驾车的大汉转身唤道:“大少爷!快到仲孙爷的府第了。”解子元又低声道:“解权现在是唯一仍忠心于我的人。”
说完才向解权道:“送了沈爷进去后,我们才回家吧。”执着项少龙的手歉然道:“恕小虽把沈兄送到这里,但却不能久候,因我必须于亥时前回去,惹怒了她,小就有祸哩!”
马车在一座院落重重的巨宅前停下,接着解权向把门的武士报上解子元之名,立即中门大开,任他们长驱直进。项少龙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问道:“解兄似和仲孙大爷非常稔熟。”解子元笑道:“算是有点关系吧!”又叹道:“人与人间是要讲点机缘的,不知如何我一见沈兄,便心中欢喜,更晓得沈兄是交得过的朋友。嘿!明晚记得来啊!”又指点了他府宅的位置地点。
马车此时在院内建筑物的台阶前停下,几名大汉迎了土来,带头者拉开车门,恭敬道:“小人鲍光,请解大人下车。”解子元道:“本官只是送仲……”
项少龙忙在他耳旁道:“我不是他的亲戚。”解子元呆了一呆,才接下去道:“是送本官的一位好友沈良来拜见仲孙大爷。仲孙大爷在家吗?”
鲍光亦微感愕然,道:“原来是沈爷,大爷正在接见楚国来的贵客。小人这就进去通传,不知沈爷想小人如何向大爷报上。”项少龙不想解子元知道他这么多事故,先转向他道:“不耽阻解兄了,明晚我定会来的。”言罢迳自下车目送解子元离去。解子元离去时,仍不住挥手,一点不介意项少龙曾向他说谎。
仲孙府内的建筑物是座豪华的四院,建于白石台阶之上,正门处有砖雕装饰的门楼和照壁。门楼上方有书着“仲孙府”三字的门第牌匾,气象万千,显示出人高贵的身分地位。宅两旁有左右别院,宅后则是大花园,至于里面还有多少院落,就非是项少龙所处的角度能察见。
项少龙环目一扫,见到整个院落组群均被高墙围起,刚才进来处是个古城堡式的门楼。在雨雪飘飞中,数十盏八角型宫灯照得宅前的广场明如白昼,一边还停了一辆马车,马儿却已给人牵走,大概这就是楚国来客的座驾。
鲍光见他神态从容,自具气势,不敢怠慢,道:“沈爷请进去先避风雪再说吧!”项少龙点头随他登上台阶。仲孙龙不愧富甲大下的大豪,宅用料之讲究,令人叹为观止,檐梁用的是整条的楠木,斗拱飞檐,石刻砖雕,精采纷呈。到了外进处坐下后,项少龙才道:“鲍兄请通知仲孙大爷,就说我是为了凤菲的事来见他的。”鲍光大感错愕,欲言又止,犹豫了好一会,才到厅内报告去。
项少龙静心等待。假若仲孙龙不肯见他,该怎办才好呢?用武只是白白送命。不过他却颇有把握,因为仲孙龙若真是对凤菲一片痴心,不到黄河不肯心死,便怎都要弄清楚他来此是为了什么事。待了好一会,鲍光回来道:“大爷请沈兄进去。”项少龙见这么顺利,反感讶异,不过此时无暇多想,忙起身随鲍光入内。
鲍光低声道:“大爷知道沈爷是解大人朋友,才肯接见沈爷。”项少龙知他曾帮了忙,连忙道谢。经过一条穿越园圃的碎石径,才来到大堂的正门处,四名武士分立两旁守卫。鲍仲停了下来,大叫道:“沈爷到!”
项少龙见这种气派,也有点头皮发麻,不过这岂是可临阵退缩的事。深吸一口气,跨过门槛,只见大厅富丽古雅,一排古朴的纱隔将厅堂分隔为南北两个部分,宽敞明亮,家具用材均选上等红木,这时在沙隔另一边,隐见两人席地对座,俏婢伺候两旁,另有两批武士分立两人身后,令人觉得来客身分大不常。
项少龙在鲍光的指示下,越过纱隔,首先看到是一个瘦若猴头,年在四十许间的锦衣大汉,正目光灼灼的注视着自己。当项少龙眼神转往另一人时,立时吓得魂飞魄散,差点要拔足狂逃。竟是久违了的李园。这时他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把果核先放在舌底下,好使说话时不教李园认出他的声音来。不过只看李园的神情,就知道什么易容装扮都是多余的事。在这种脸对脸、四目交投的状况下,李园一眼扫过来,立即虎躯微震,俊脸掠过不能掩饰的意外神色。
一来项少龙为了要与仲孙龙谈判,所以在步法气度上没有掩饰,二来没有其他人给他作掩护混淆,三来是李园比之田单等更熟悉他。所以一眼就给认出来。项少龙心叫我命休矣时,李园竟向他打了个眼色,使他燃起一线希望。
若论品性,龙阳君该比李园“纯良”多了,不过世事常会出人意表。挨着软垫,背后有两名千娇媚的美女正为他瘦削的肩背把捏推拿,以放高利贷致成钜富的仲孙龙斜眼兜着他道:“请坐!”顷少龙神不守舍的施礼后,在两人对面像监犯般坐了下来。心想原来仲孙龙是这副样子,难怪凤菲这只天鹅,看不上他这丑蛤蟆。
仲孙龙突高的眉棱骨下,双目却是精光四射,没有多少两皮肉的脸肌更是出奇的表情丰富,浓而长的眉毛一耸下,得意怪笑道:“李相国可知我为何既肯立即接见这藉藉无名的人,又肯让他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