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碧微猝不及防,同情不是呵斥不是不作理睬也不是,好在今日焦氏虽然因病未来,戴氏却是早就到了,此刻就替她解围,道:“倒是个懂事的采女,陛下,宣徽娘娘已经来了,想来光训娘娘业已快到,不如就先传了众采女上殿罢?不然她们一个个梳洗打扮好了,却在外头吹着冷风等着咱们,到底也忐忑。”
戴氏这话把叶寒夕一带而过,话题就转到了所有的采女上面,同时也有凸现出何氏迟到之意,姬深嗯了一声,偏头对雷墨道:“去看下锦娘,若她快到了就叫采女预备上殿罢。”
雷墨躬身应了,退出去亲自吩咐。
这时候却见那已经被忽视下去的叶寒夕却忽的朝殿上粲然一笑,她正当韶华,彩衣翩跹间,这么一笑实在夺目,姬深的目光不觉又落了过去,就听叶寒夕道:“民女父兄皆有朝廷追封,所以不敢再求哀荣,只是民女孤苦一人,多亏了伯父抚养接济,若陛下怜恤民女,还求陛下赏赐民女的伯父。”
殿上众妃的脸色一时间都很精彩,方才姬深说要封赏这叶寒夕的父亲,尤可说是牧碧微开的口,如今戴氏都把话题揭过了,这叶寒夕居然还要讨要,而且是为了自己伯父讨好,这到底该说她胆子大呢,还是才进宫这么说几句话的光景就把姬深的本性摸准了?
果然姬深听了这话,一点也没觉得她贪婪,反而兴致勃勃道:“夕娘果然孝顺。”说着就问她伯父籍贯,问清是没有官身的,随口就赐了六品的散官——孙氏与牧碧微等人都松了口气,亏他还知道给个散官就成,没有给实职——又吩咐赐些财帛,看这模样,众人也都知道,旁的采女还没上殿,这叶寒夕的前途却已经是大定了。
姬深赏赐完了,叶寒夕便俯身下拜谢恩,这时候,头一批一十六名采女也按着顺序进殿来了,叶寒夕正待出去排队,姬深摆了摆手道:“你就留在这里。”
旁边卓衡就将叶寒夕记了下来——这也是这回采选头一个定下来的采女,不提原本与叶寒夕在一起的那几个采女,就是才进来的一十六名采女里头也有许多人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牧碧微见状,心中一动,就道:“陛下,这叶采女与妾身父亲有旧,妾身见着她就觉得亲切,不如就叫她到妾身边来,也与妾身说说话儿。”
“好。”姬深此刻目光却又给新进来的那一十六名争奇斗妍的采女吸引了去,随口应允。
叶寒夕也不推辞,大方一礼:“民女谢宣徽娘娘恩典!”说话间,就从旁拾步,上了殿,侍立到牧碧微身后去,阿善等人往旁边走了几步,与她让开了些位置。
她才站定,姬深已经低声吩咐卓衡记下了两名采女,又仔细看了看左右,觉得其余十四人里都不甚满意,就命换上一批来,那两个被记下的采女躬身谢了恩,自有宫人上来指引从别处离开。
第二批进来时,姬深就有些失望了,这一批十六名采女倒也不是生得差,毕竟层层选进来,至少也要符合皎洁清白四个字,只是与殿上几妃相比,到底黯然失色了,不过比挽袂强上些罢了。
这一批自然一个都没留,如此第三批竟也只有一个采女叫姬深看了片刻,最后还是失望的摇了头,那一个采女身段很是妩媚,容貌却至多称一句清秀。
连着两批人选都不怎么样,姬深便露出不悦之色,见这情景,卓衡悄悄对殿门处的一个内侍使了个眼色,那内侍会意,趁姬深不察,就出去了一下,片刻后回来站回原处,这时候第四批采女也正进来了。
因为前两批都是铩羽而归,殿上之人对这第四批也有些漫不经心,这批采女至丹墀下礼毕,按内侍所言微微抬头,却也不敢与殿上之人对视,牧碧微随意扫了一眼,手中茶盏顿时微微一晃!
她也还罢了,姬深韧娴囊恢挥癖傩岸妓ち讼氯ィ≡谒左侧端然而坐的孙氏,原本还算平和的脸色此刻已经是一片狰狞!
却见这十六名采女中,余者都如第二、第三批采女一般,不过中人之姿,惟独最前一排中间一名采女,抬头的刹那仿佛整个正殿里都是一亮——牧碧微紧紧盯住了她的脸,脑中这数息里都只有一句话:所谓明艳不可方物……相比之下,何氏也是姿容艳丽,与这少女相比,就仿佛是血色蔷薇开于沐浴在初阳的首案红边,蔷薇并非不美,可众花谁又能在艳字上与国色天香的牡丹相比?
这采女恰如一朵初阳才照的首案红,那种明光照人、满室生辉的艳丽,即使同样号称倾城之姿的孙氏,都为之而惊——这采女的容貌绝对不在全盛时代的孙氏之下!
殿上足足呆了十几息,一直到那采女被灼灼目光看得双颊弥漫上赤色,含羞低头,姬深才回过神来,却没有似先前那两个被看中的采女,只是命人记录,而是微微前倾,仿佛要将她看得更加清楚些,温言问:“卿名为何?”
那采女低头拨弄着衣角,声如蚊呐的说了句什么,却是无人听见,卓衡不得不转过身来,代她回答道:“陛下,这是稽南郡采女步氏。”
又对那采女小声提醒,“陛下问话,采女还请大声些!”因这步氏有艳压孙氏之势,卓衡此刻和她说话就带上了殷勤,步氏被他提醒催促,才抬起头来,看了眼姬深又仿佛受惊的把头垂得更低,有些羞人答答的扬声道:“民女步氏,稽南郡人……民女……民女名叫荣衣。”
“步荣衣?”姬深念了一遍,